涇河岸邊,他揣著家族的秘密,不僅自己與茯茶癡纏一生,也將兒孫們的命運與茯茶牢牢捆綁。響應國家新農村振興號召,接到爺爺懇請自己回鄉傳承家族百年茯茶技藝的電話后,大學生謝運東經過一番抉擇,放棄深圳蒸蒸日上的電子公司,毅然返鄉創辦茯茶公司。循著祖先的綦轍,迎著時代激流,乘著‘一帶一路’的春風,借著國家扶貧政策,帶領一批返鄉大學生歷盡波折,三代人接力,湮沒于歷史的“金花”終于再次璀璨綻放,并成功地將茯茶系列產品推向國際市場,在幫村民脫貧致富的同時,實現了“讓茯茶帶去中華民族對整個世界的祝福和關愛”的創業初心。故事背景跨越半個多世紀,圍繞一位老茶匠和一塊百年茶磚,講述一個家族三代人攜著各自信念顛簸于時代,輾轉曲折的人生況味。
神 水
在對歲月時而緩慢、時而匆匆交替的恍然里,謝萬泉一生中有很多次站在涇河岸邊,盯著河里的微波輕瀾思量:當年,在這涇河渡口,那個西洋醫生的一句話究竟給謝家鋪設了一條什么樣的命運軌道?
其實,除卻周而復始地迎來送往一個個春夏秋冬外,對于一輩子生活在以古橋村為圓心的謝萬泉來說,命運是個既抽象又切實、既陌生又熟悉的存在。切實熟悉到像空氣,時刻繚繞在周身,隨著呼吸吞吐奔流在四肢百骸,影響著他的喜怒哀樂;說抽象陌生,是因他永遠無法看清它以何種形態存在,辨不出它究竟是敵是友、是惡是善。這么說吧,命運事實上就像躲在暗處的,不知在什么時候,它就會扣動扳機,將你盼來盼去終于拱起的希望的花苞倏然擊落,讓你猝不及防地墜入悲苦無告的深淵。因此,你必須活得謹慎,活得輕手輕腳、小心翼翼,活得恭敬謙卑;得視命運為神明,服服帖帖地接受它的牽制、裹挾、驅趕、熬煮。如此,才得以讓它放松警惕,換來一緩時月。這些時月漠漠宇宙實在微不足道,但對渺小的生靈來說也就足夠了,就像一滴水,在一條小溪里也足以盡享裂變、升騰、歡悅等生命諸般滋味。本來嘛,一個細微如塵的生命,又能有多少奢求呢?
當然,除了種地之外,擅長上樹鉤槐米、拾蟬蛻,擅長翻山越嶺挖藥、捉蝎子,但不擅長言辭的謝萬泉是表達不出這種感覺的,盡管像每個倔強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關中漢子一樣,他偶爾也會對命運說一道二。但謝萬泉也絕不會底氣十足地說出“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絕不讓命運壓倒”“一個人的命運主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一類的話,更無好脾氣地有著“當命運遞給我一個酸的檸檬時,讓我們設法把它制造成甜的檸檬汁”的浪漫。如果實在要說,他應該會說:“命運就是涇河面上吹過的風,風起時,波瀾蕩漾;風過后,細水長流。世上沒有不止的風,也不可能一直細水長流,人一輩子嘛,要么像涇河水一樣起起伏伏,要么像爐子上的茶一樣翻翻滾滾,起伏多的河水更鮮活,翻滾多的茶更釅,更有昧。”
如果說命運是個復雜且神秘莫測的東西,誰也說不清道不明,那么,說起謝萬泉,只消幾句話就可以說得一清二楚。謝萬泉,涇陽縣古橋村村民,世代居于涇河邊,喝著涇河水長大,三十七歲喪妻,一輩子除了種莊稼,就是愛喝茶。而且作為師承祖上、古橋村現存的的茶匠,謝萬泉只喝自己手筑的茯茶,為此,他一輩子都在想方設法地筑茶,用謝萬泉自己的話說,他的一輩子就是與涇河和茯茶糾纏的一輩子。
“我這一輩子啊,是從涇河里流出來的,是由茶壺里煮出來的。”說這話時,謝萬泉正坐在院子墻根下修竹篾篩子。他面前的紅方凳上擺著白瓷壺和白瓷杯,隔凳子對坐著茶客老村長、馬生成。兩個老伙計捏著茶杯喝得滋滋溜溜,還要不停地砸謝萬泉的“洋炮”(此處為陜西方言,意思為調侃)。
“你也不嫌麻纏?”
“這有啥麻纏的?人一輩子沒有點喜好,還有啥活頭。”
“一輩子就糾纏這點喜好,你后悔過沒有?”
“你一輩子嘎黏面,后悔過沒有?”
“哈哈哈,哈哈哈……”
春分雨腳落聲微,柳岸斜風帶客歸。古橋村謝記茶坊里。謝萬泉、老村長、馬生成三個老伙計的笑聲讓1975年春分日的陽光更顯明亮。
彼時,剛送走漫長寒冬的涇河,水面波光如鏡,兩岸春意勃發。小麥拔節,燕穿柳枝。桃紅李白河堤處,或因了水汽浸潤,春色比別的地方更濃郁:一蓬蓬直起腰身的蒿,一撮撮舒展開葉片的地蔓花,一星星紫的、藍的、粉的地丁花。最耀眼的要數迎春花了,一層一層的小黃花朵綻放在叢叢簇簇新冒出來的嬌嫩綠葉里,再襯著青地綠油油的底色,明亮得既像繁星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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