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2015年茅盾文學獎獲得者長篇力作:李氏家族(精裝典藏版)》堪稱作家李佩甫的精品力作。作家把筆觸伸向了平原鄉村遙遠的過去,以大李莊村輩分最長的七奶奶講“瞎話兒”的形式,全景而立體地敘述了一個家族繁衍發展的興衰史,幾代人不同的命運沉浮。在這個家族的歷史上,出現過形形色色的人物:有過闖皇城、告御狀的男子漢;有過心黑手辣、精明干練的少奶奶;有過三年苦讀、一舉成名的新科狀元;還有過擁有萬貫家財、號動九州十三縣的丐幫首領……隨著時代的發展,社會的變遷,生活在改革大潮的李氏后人中,有飛黃騰達的市長、為富不仁的經理、醉生夢死的情人、離婚不歸的媳婦……作家塑造了眾多人物,有血有肉,呼之欲出;善惡忠奸,成敗貧富,各有歸宿。歷史和現實的強大反差,大起大落的人物命運,構成了一幅波瀾壯闊的人生畫卷。
◎茅盾文學獎獲得者李佩甫早期長篇小說經典。時至今日,令人念念不忘。
◎“中國當代作家長篇小說典藏”叢書,定位于經典作品,經典閱讀,經典收藏。
◎廣大文學愛好者、寫作者、專業研究者必讀必備的權威讀本。
◎由4次獲得“中國*美的書”稱號的設計師個性制作,精裝典雅。
李佩甫,著名作家,一九五三年生于河南許昌。現為河南省作家協會主席。著有長篇小說《生命冊》《羊的門》《城的燈》《城市白皮書》《等等靈魂》《李氏家族》等;中篇小說集《黑蜻蜓》《無邊無際的早晨》《田園》等;劇本《潁河故事》《平平常常的故事》等;《李佩甫文集》四卷。作品曾獲茅盾文學獎、莊重文文學獎、施耐庵文學獎、人民文學獎、“五個一工程”獎、飛天獎、華表獎等。部分作品翻譯到美國、日本、韓國等。
《2015年茅盾文學獎獲得者長篇力作:李氏家族(精裝典藏版)》:
落霞那橘紅的光線正在一點一點地縮回去,火球在躍下地平線之前艱難地彈跳了兩下,搖搖地墜落了一半圓紅。老祖宗臉上的紫氣也隨著漸漸地消散,暗下來歲月的印痕。那老人斑霎時布滿了整個臉膛,溝溝壑壑的紋路也風干了似的繃緊,那眼依舊閉著。
族人們焦急地再次叩頭,叩拜聲震天動地!終于,跪在前邊的族人看見老祖宗微微地挪動了一下腿,麻鞋無聲地掉在地上,伸出了一只腳…… 一聲長喝,族人們依照老祖宗的“吩咐”單腿跪下,對天盟誓: 從此以后,不管走到天涯海角,凡小腳趾是雙指甲蓋的,就是族人的血脈! 族人們定定地看著自己的腳,看著小腳趾上的雙指甲蓋——族人的標記,發誓要一代一代傳下去。
就在夕陽落下的最后一刻,老祖宗的手緩緩地揚了起來,啟示般地指向遠方。族人們隨著轉過臉去,奇跡出現了: 在夜幕即將合圍的遠方的天邊,出現了一條清凌凌的大河,琴韻一樣的水聲隱約可聞,河那邊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綠色…… 有水,就有了活路。
于是,族人們齊聲歡呼,叩謝上蒼的恩賜。可當他們轉過臉來的時候,老祖宗已經倒下了,臉上帶著安然的微笑。族人們全都匍匐在地,一個接一個上前去吻那族人血脈的印記…… 最后一個去吻祖先腳趾的是族人中最年輕的季和。他背著全族人唯一的木犁,淌著滿臉熱淚,爬到了老祖宗的腳前。在他吻腳趾的一剎那,季和偷偷地瞅了老祖宗一眼,又趕忙低下頭去。從他記事起,老祖宗就沒說過一句話。他為什么不說話呢?(許久之后,季和腦海里曾經出現過這樣的念頭:難道老祖宗是啞巴嗎?)他不敢往下想…… 族人們開始祈唱了。蒼涼悲壯的誦唱聲在沉沉的暮色中飄蕩……在誦唱聲中,族人們輪番捧起一杯一壞的沙土撒在老祖宗身上,直到夜半時分,這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土丘。土丘上,按照本族最隆重、最尊貴的葬禮儀式,放置了五顆珍貴的谷種…… 黎明時分,當季和醒來的時候,突然發現人們不見了。除了遠去的一大片腳印以外,就剩下老槐樹、祖墳和他。他躺在沙窩里睡得太死了,竟然沒有聽見一點聲音。他爬起來,拍拍身上的沙土,朝著遠方望去。除了一望無際的黃沙之外,什么也沒有。沒有河流,也沒有綠樹……他又一次睜大眼睛定定地望著遠去的腳印。難道眼花了嗎?黃塵,黃塵,遮天蔽日的黃塵……他就這樣圍著祖先的墳走了一圈又一圈,又趴在地上聽了很久很久,沒有水聲,只有嗚嗚的風。
季和呆住了。
如果順著族人的足跡尋去,他會趕上的。就在他扛上木犁邁腿的時候,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攫住了他那顆年輕的心,使他再一次看了看老祖宗指定的方向,那里的確只有漫天黃沙。他遲疑了,一步一步倒退著朝另一個方向挪。他知道背叛老祖宗的遺囑是要遭報應的。他覺得他渾身在抖,驚恐地閉上眼睛,等待著響在頭頂上的巨雷把他炸成碎片!一步,兩步,三步……十步之后,他猛地睜開了眼睛。四周靜靜的。突然,他飛快地跑上了埋著老祖宗的土丘,大口喘著粗氣,把墳頂那五顆谷種攥在手里。而后,他倒退著走下土丘,在墳前跪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又一步一步地退著,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背著一架木犁,揣著五顆谷種,跳著一顆恐懼而又好奇的心。
一個黑點漸漸地在天邊消失了。
一連走了七天七夜,季和迷失方向了。
他像野獸一樣往前瞎撞,拼命逃避那遮天蔽日的黃沙,卻怎么也走不出黃沙的世界。烈日和狂風擠走了他身上的最后一點點氣力,嘴上、臉上裂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兩只腳也磨得血淋淋的,他再也走不動了。
這時,他那顆跳兔般好奇的心經過苦難后漸漸冷卻下來,開始結繭了。這顆年輕的心在痛苦的磨難中一點點走向成熟,孤獨正一點點地吞噬著好奇。他立時感到離開族人是可怕的。他后悔了,無力地跪下來,抱頭痛哭。此刻,他是真心愿意歸順,只要能讓他回到族人的行列,他愿意承受最重的處罰。他一遍又一遍地祈上蒼,祈求死去的祖先,求那冥冥之中的神靈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 風沙狂吼著,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煙柱從他身邊旋過,蕩起通天的狼煙,頃刻間把一個沙丘吃掉了,又把一座更高的堆起。太陽在灰蒙蒙的沙天上搖晃著,像血一樣暗紅。倏爾天黑下來,潑墨一般的烏云千軍萬馬一般朝他壓來,風吹著嗚嗚的長哨貼著地皮掠過,緊接著是一記霹靂般的閃電,瞬時在黑天上劃出一道刺眼的亮線,大雨傾盆而下……一時又雨過天晴,太陽火辣辣地烤著,沙浪蒸發出灼人的濕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