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中共收錄了二十位文學作者的文章, 這些作者均為活躍于當下文壇的學者, 他們或曾就讀于南京大學, 或正任職于南京大學。書中多處再讀中華古典文化, 學者們思古觀今, 將古代文學與現當代文學相結合, 并將國外文學與中國文學相互揉和, 對社會現狀和社會制度中的弊端進行了一次深刻的反省和詰問, 尤其在文學教育領域思考頗深; 再次衡量學術和政治之間該有的距離; 散發古人智慧, 啟迪當代文學。
甲申年的春天特冷。春寒之中重讀魯迅《春末閑談》,品味著他對那種剝奪思想的治人之術的剖析,不禁怦然心動。因而聯想到大學之失魂與我輩讀書人精神之萎縮。那細腰蜂式的把戲,叫人“沒有了能想的頭,卻活著”。我們確實是“活著”,但幾人尚有“能想的頭”?思前想后,覺得我們的教育大概是有病,是不是中了那細腰蜂的□□?于是知識分子的“壞毛病”,便使我不禁生出種種像春寒般不合時宜的焦慮與憂思。“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三年前我寫過《失魂的大學》,去年又寫了《再談失魂的大學》,所慮之事依然存在,且有加劇之勢。因又有幾則隨感寫出,算是續篇。我倒是真心希望此種文字將無可再續,那時大學之真精魂便已歸來也。
一、教育:“民愛”□“民畏”
在論及政治與教育的差別時,孟子有一個說法:“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現在的教育,似乎已經背棄了這則古訓。你看,主其事者并不怎么措意于“得民心”的事,而是千方百計地忙著去“得民財”、亂收費、“搞創收”成為有中國特色教育的一大弊端。于是,本該是叫人愛的教育,便漸漸地叫人畏起來了。聽說滬上民謠有“□□教師□□□”之譏,北京則有百姓在民意調查中表示最恨兩種人:教師和醫生。這自然是一種言過其實的情緒化表達,但其中的警世之意不可小視。應該想一想,我們的教育到底生了什么“病”,才使得這個本來是那么高尚、圣潔、“民愛之”的事業,居然叫□□畏而恨之進而唾罵之?有一位朋友說,現在有一種非常“有趣”的現象,就是“政”與“教”互通有無、互為倚重、各得其所。在“教”界由“民愛”□“民畏”的同時,“政”界的人士卻紛紛從大學里弄到了碩士、博士、博士后以至兼職教授、博導的美稱,大大增加了從政的本錢,從而叫小民不敢不“畏之”,也不敢不“愛之”。有的政界人物,雖然一天也沒有真干過教書育人之事,卻宏論連篇,“指導”教育,儼然是一位大教育家了。而本該當教育家的大學的頭頭腦腦們,夠得上教育家如蔡元培、羅家倫、馬敘倫、葉圣陶者則鮮有其人,聽說他們要當政治家,看重的是“副部級”“正廳級”之類的行政待遇。“政”與“教”錯了位,“政”與“教”一鍋煮,迂腐的孟老夫子真可以休矣。
我們告別了計劃經濟,但計劃經濟時代的官僚津制與“左傾”教條主義并沒有隨之而去。我們迎來了市場經濟,但市場經濟的正常秩序尚未完全形成,教育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于是,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中那些最不好的東西結合起來,也就是官僚津制的“權”與市場運作的“錢”結了婚,迫使教育失其本義,叫□□望而生畏。具有啟蒙思想的清末詩人龔自珍有言,滅絕一個民族,先滅它的□□。我想補充說,還要滅它的教育——不滅教育何以滅其□□?從文化傳承上說,滅史是斷其根,滅教則絕其后。只有最短視、最沒出息的民族才不懼怕教育的毀滅;只有最不負責任的政治家才派不懂教育的人去管教育。當然,完全滅掉中國的教育是絕不可能的,但我們千萬不要忘記,十年“□□□□□”曾使教育幾近滅絕,再往前推,如1952年的院系調整(伴隨著知識分子思想改造)、1957年的反右派、1958年的“大躍進”等。我覺得,最可怕的還不是已經干過的那些使教育異化、□質的蠢事,而是支持那些蠢事的某種“思維定式”,還會借著權勢與金錢這兩翼,不時幽靈般地游蕩在今天教育的上空。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