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多心事要告訴你》收錄了16篇關于青春、關于成長的故事。青春是迷茫的, 所以我們要靠不斷尋找出口來詮釋它存在的意義 ; 現實是殘酷的, 所以我們要勇敢追求與現實不能好好妥協的夢想, 尋找到內心真實的渴望。16個故事, 16次尋找。每一個故事都是成長的序曲, 每一次尋找都是渴望的呼聲。
1.作品中的故事多以青春期里的少年為視角,很多是作者極其身邊朋友的親身經歷,故事真實細膩。
2.故事內容豐富多樣而不失深刻性,文字溫柔但能直抵內心深處。故事有少年們的幼時回憶,學生時代的青蔥歲月,步入社會后的懷疑迷茫,讓讀者感同身受。
3.16篇獨特文字+7幅作者親手繪制的圖畫,圖文相結合,更好地展現少年們的心中秘密與記憶。
4.可讓正青春的少年們認識青春,已過青春歲月的人們回憶青春。
呢喃的火花,男,真名陳曉明,現居北京,從事藝術創作及影視編劇。文章連續六年入選“盛開”青春文學年度選刊。出版的作品有《月光走失在午夜》、《這只是一次飛翔》、《燃燒的花朵》、《火花》、《尋找大象·寂靜森林》。
1.少年們的屋頂
2.我有一把槍
3.迷 影
4.蝴蝶的天堂
5.湖上的房子
6.兔子,兔子
7.狐貍少年的婚禮
8.隱形人
9.單車之旅
10.小說《16歲那年》
11.假 發
12.狗子快跑
13.等待教堂
14.塵事的碎花,在遠方
15.驚恐的子彈
16.啟 事
少年們的屋頂
1
亮子在大四的時候還是被退學了。
那天我去幫他收拾東西,他坐在陽臺上抽了一根煙,他突然跟我說在離開前準備把劉柳叫過來給辦了。
劉柳是藍天的同班同學,一直都喜歡亮子,但是亮子不喜歡她。
亮子是個說干就干的人,他說完這句話就給劉柳打了個電話,劉柳就過來了。
劉柳過來后,他讓我和藍天先出去,晚上他再打電話找我們一起去學生街的酒吧喝酒。
藍天走的時候惡狠狠地把門給甩上了,也不搭理我,徑自走了。
2
我和亮子同年紀,我中文,他傳播。在學生街上打“97拳皇”的時候認識的,我們整整單挑了一個下午最后也就打成平局,嚴格說來,最后那盤他的八神庵用葵花三段打死我的草薙京的時候也就剩下一滴血,所以我們就共同分享著“學生街街機王”的稱號。藍天比我們低兩屆,美術系。他和亮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也是我們學校有名的天才少年,十七歲考上了大學。最為人所熟知的是他的叛逆性格。他媽媽是我們學校音樂學院的博士生導師,一個異常古板的女人。
藍天十五歲就成了我們現在這個樂隊的主唱。亮子是理所當然的吉他手,他自己號稱是我們這個城市里的第一快手。這個樂隊也是亮子一手組建出來的,我很喜歡之前的那個鍵盤,莫莫,音樂學院,也是亮子的前女友。我是這個樂隊的鼓手。貝司是小杰,獨立學院的富家子弟。
搖滾在這個時代早已經過時了。現在大家只喜歡電視選秀,聽含糊不清或者軟綿綿的歌。我們幾乎沒有什么演出,最多去某個學校的迎新晚會串串場,搞搞假高潮。
大多數情況下,我們都只是自己玩。場地名義上是我們幾個人一起租的廢廠房,實際上都是小杰出的錢,不過他來的時候最少,他只喜歡開他那改裝過的越野車帶不同的女朋友出去玩。搞樂隊對他來說只是個比較過癮又可以增加在女孩子面前炫耀的資本而已。
本來我們也沒什么野心。應該說,整個樂隊里有搖滾理想的就亮子和藍天兩個人,他們一開始也就對我們這些人沒什么指望。
或者他們曾經對莫莫有過指望。
3
亮子被開除也就意味著我們這個樂隊的正式解散,他自己倒覺得沒什么,因為這樣他就可以早點帶著他的搖滾夢去北京闖蕩了。他已經這樣號叫了好幾年。但是近來我們都認為他做那么多會被學校開除的事主要是為了去北京找莫莫。藍天說過,亮子要是去了北京還真的去找莫莫,他們兩個就絕交。
我想,可能為了讓藍天不擔心自己是個為情所困的人,所以在離開之前,亮子決定把劉柳給辦了。當然,也可能只是我想太多。
劉柳算得上是我們樂隊的鐵桿粉絲,也是唯一的。我們每次演出或者排練她都會風雨無阻地出現,而且她的聲音甚至可以蓋過那些破爛音響,或者這和她以前當著足球隊的啦啦隊隊長有關。自從她和足球隊隊長分手后她就沒去啦啦隊了,可能是為了不埋沒她的這種天分,她就跑過來對著我們宣泄她的高分貝了,
然后她就愛上了亮子。
可惜亮子不愛她,他只是在要離開的時候想把她叫過來給辦了,算是給這個城市留下一點紀念。因此藍天很生氣。劉柳是他的同學,表面上瘋瘋癲癲又愛憎分明的女生,很有自己的性格,在得知自己被足球隊隊長劈腿之后,當著數百觀眾的面,大大方方地走到正在和外校踢比賽的場地中間的他的面前,甩了他一巴掌,然后又大大方方地走了。藍天很欣賞她。
藍天只欣賞過三個女人。
一個是他媽媽。
一個是莫莫。
一個就是劉柳。
亮子現在要把劉柳給辦了,劉柳也真的就過來了。藍天很生氣,直接甩門走了。
4
我和藍天都不接亮子的電話。我也覺得這次他做得太過分了。看來他真的是存心要把身邊所有的朋友都得罪完了才好甘心離開。
藍天是我見過的最大的酒鬼,而且他都是喝威士忌,我常懷疑他老把自己當成生活在英國街頭,穿著一件風衣,手里拿著一瓶威士忌,邊走邊喝,喝高了就隨便在哪個墻角坐下。
他和我說,他喝醉酒后就會做同一個奇怪的夢。在夢里他所認識的每個人都在不停地蓋著一棟屬于自己的房子,每個人都孤獨地坐在自己的屋頂上。誰的房子蓋得越高,誰就越孤獨。他說,他看到阿杰和莫莫都已經蓋完了他們的房子,整天坐在屋頂上發呆了,只有我和他還有亮子還在不停地蓋房子。但是奇怪的是,我們的房子蓋得比任何人都歪歪扭扭,因此我們也就離得越來越遠了。
他問我是不是還有什么理想要去實現的,我說我其實一直在尋找一只大象。
大象?那可真奇怪。為什么是大象?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有這么一個感覺,好像哪一天醒來突然就想起,我活著的意義就該去尋找到那只屬于我的大象。
這種感覺挺熟悉的。
就像你每次喝醉酒之后總夢見大家都在蓋房子一樣。
哈哈。藍天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就倒在墻腳根了。
我看他今天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就半扶半拖著他去了他家,就在我們學校的教師公寓里。在他上小學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爸爸是干什么的,現在在哪里。他也從不提他的爸爸。只是聽亮子說過,藍天跟他爸爸的長相和性格都很像。
他媽媽經常到處出差開研討會。
今天也不在。
藍天鞋子也不脫就倒在床上睡了。我在陌生的床上睡不著,半夜起來找水喝,然后順手打開了他的電腦。
他的電腦里基本上都是各種現場演唱會的視頻。他睡著了就跟死豬一樣。我先用他家的那個高檔音響HIGH了一下。因為住在隔壁的都是租老師房子的學生,他們也早已經習慣了
藍天這個迷人的瘋子,他們知道要是他們敲個門什么的,藍天會做的事情絕對是把音量調到最大。
迷人的瘋子,是學生街上的人給他起的外號。我從來沒有見過比藍天瘦又比他更好看更英倫的男孩子了。連女孩子也沒幾個比得過他的,特別是他的那雙眼睛。我想起來能媲美的只有張國榮在《霸王別姬》里的那雙眼睛。
迷人的瘋子,這個外號是大有來歷的。據亮子說,在藍天十四歲那年,他跟媽媽大吵了一架,一怒之下,光著身子穿著媽媽的黑奶罩在人流如潮的學生街上狠狠地走了一趟。那一天,他讓整條學生街為之瘋狂,高潮迭起。
關于藍天的傳說數不勝數。亮子的自然也不會少。因為他總說,藍天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他和藍天是什么都能共同分享的兄弟。亮子比藍天大五歲。
藍天從小就是個特別倔強的人,因為父母離異的緣故,在小學的時候他就常被人欺負,是亮子主動出來當了他的大哥。之后就一起逃學,玩街機,喝酒,追女生,打架,淘打口CD……一路先后進了同一所大學。有時候我覺得藍天對亮子的愛已經超過我所能認識到的兄弟之情。
我在藍天的電腦里看到了一段視頻。
5
藍天大一下學期十八歲生日那天,為了慶祝自己正式成年,他決定在學校附近的江濱公園邊上剛修好不久的柏油大馬路上裸奔。
一大早他就把所有的衣服都脫掉放在我的自行車籃里,穿著一雙拖鞋在馬路上裸奔,亮子坐在莫莫的電動車后拿DV給他拍。路上的人要么鼓掌要么吹口哨,也有女人的尖叫和清潔工大媽大叔罵神經病。有開車的人也會停下來搖開車窗看他,亮子就用DV去拍他們的表情和車牌號碼,那些人溜得比什么都快。
我再沒見過有比藍天更愛裸體的男人,每次排練他都要在那廢廠房里脫光自己,然后晃蕩晃蕩地走。阿杰罵他,讓他穿點衣服,因為他經常會帶不同的女人來。藍天就說,我從我媽媽肚子里出來就什么都沒穿,我還沒罵你們穿衣服呢。
看到鏡頭里的藍天,亮子、莫莫還有我自己,突然覺得有些感動。
只是相隔了一年。當時的我們如今都去了哪里呢。
我想念莫莫。
莫莫比我和亮子高一屆,是藍天媽媽的得意門生。
在她畢業后,藍天媽媽推薦她去了北京的一所重點音樂學院念研究生,但是有一個條件,不許她再和藍天以及亮子聯系,自然也不能和我聯系。
藍天媽媽和藍天兩個人從藍天讀小學開始時就不停地斗爭,自然也把我和亮子列入了敵方陣容。
莫莫走后,果然就真的和我們斷了聯系,連QQ也不上了,好像一下從我們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樣。
有一段時間我們特別不適應,我們都差點集體上北京去尋找莫莫。
當然,那是大半夜喝酒時的沖動。醒來后太陽一曬,人又懶散了。
那個晚上學校停電了,我們就幻想全世界都停電了。我們坐在學校最高的文科樓的樓頂上喝酒。本來是想要靜靜地欣賞黑暗世界。那個晚上的月亮難得地明亮,又圓又大,風吹得格外憂傷。我們算過,就我們所知的,從我們所坐的那個位置跳下去的人總共有十一個,七男四女。除了一個是喝醉酒失足外,其他都是為情自殺。喝醉酒的那個也是因為被拋棄才喝酒的。
亮子坐在天臺邊緣處抬頭看著月亮:能不能幫我打聽到她的一點兒消息啊?零星的八卦的都行……我好想她,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我:你們就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問問她的同學家人什么的?
亮子:她有哪些朋友,我根本不知道,我也不認識她家里人,我現在唯一了解的,就是有她的QQ號碼。
藍天一直不說話,一口一口地喝酒。
亮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給我任何消息,我一直很忐忑。
藍天:擔心也沒有用,你真想她,你去北京找她啊。
我:有些人有些事要順其自然,她不想見我們了,找她也沒用。
亮子:我欠著她的,一直說要一起去北京,幾年了……
我:她想和你聯系的話自然會找到你。她要是突然不和你聯系了,你著急也沒用,就讓她這樣消失也好,不要太著急。
亮子:我不是那么淡泊的性格呀,事情半吊著就總覺得發慌,不踏實,放不下,如果不要和我在一起,告訴我,不要忽然消失,用這種方式,我一輩子都不能釋懷……
我:我有一個朋友在上海,有一次很想以前經常在一起玩的朋友,于是托我四處去打聽他,好不容易打聽到了。人家和我說,已經決定完全告別過去的人和生活,這樣去尋他,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打擾了。
亮子也不說話了。
我:她一定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生活。
亮子:唉,好吧!我放不下是我的事。她終究是她,隨她生活去吧。我只是留著一點期待吧,不做強勢的要求。
藍天突然說:是我媽讓她不要再和我們聯系的,她們有交換條件的。女人都這樣。
亮子罵了一句粗話,然后說:我就猜是你媽干的好事。
藍天站起來說:你說什么都可以,就是不準說我媽。
亮子也站起來:說你媽怎么了,沒見過比你媽更卑劣的。
沒等亮子說完,藍天就掐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兩個人在天臺上扭打了起來。
我早已見慣他們這樣的場面。自己一個人坐在屋頂邊緣處,慢慢喝著酒,看著那輪慢慢被烏云吞噬的圓月。
風從底下吹上來,像是有很多只手在召喚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