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出身低微的小人物,一次離奇的命運轉(zhuǎn)折,
一路崛起抗?fàn)帲涎蒹@天逆襲!
他原本只是一介布衣小民,機(jī)緣巧合下冒名頂替成為一名錦衣衛(wèi),
屬于他的時代,就此開始!
南北榜案、削藩風(fēng)云、奪嫡靖難、遷都北平、永樂修典、征蒙古、下西洋……
這是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他時刻處在歷史的風(fēng)口浪尖上。
權(quán)力更替中能站對立場,國家危急時能挺身而出,
盛世輔國,危局平亂,掃邊患,揚國威,使得大明四夷拜服,八方來朝。
他從一介布衣小民成長為決定天下走勢的廟堂重臣,
譜寫了一個小人物鑄就大明永樂盛世的熱血傳奇。
月關(guān)
起點中文網(wǎng)白金作家,筆名出自“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代表作品有《錦衣夜行》《回到明朝當(dāng)王爺》《步步生蓮》《夜天子》《醉枕江山》等。月關(guān)作品橫掃網(wǎng)絡(luò),囊括多項年終大獎,連續(xù)5年占據(jù)臺灣圖書館借閱榜TOP1。《錦衣夜行》曾獲臺灣地區(qū)金石堂書店銷量TOP1。有八部作品被影視公司拍中。在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界擁有極大號召力,堪稱網(wǎng)絡(luò)架空歷史小說代表作家。
目錄:
001靈犀一線 001
002暗中查訪 015
003偷天換日 029
004危在旦夕 038
005千鈞一發(fā) 046
006情不知所起 055
007意亂情迷 063
008回歸江南 073
009秣陵風(fēng)波 088
010借東風(fēng) 104
011太祖教孫 117
012近情更怯 123
013楊家的反撲 142
014奇恥大辱 155
015密諜與飛賊 174
016夏潯的反擊 187
017南北分榜 197
018局中局 217
019不速之客 241
020奉旨追妻 257
021坐懷不亂 270
022白蓮教匪 282
023打草驚蛇 294
024巧配姻緣 303
025乍逢故人 320
026偷梁換柱 332
027舌底藏刀 345
028天地為媒 364
029初識海盜 378
030命懸一線 387
第001章 靈犀一線
第三天清晨,縮在籠中抱在一起取暖的這對難兄難弟頂著一腦門白霜進(jìn)了北平城,當(dāng)夏潯聽到侍衛(wèi)對上前檢查的城守官兵亮出自己身份的時候,他終于確認(rèn)了自己的判斷:“他們果然是燕王府的人!這兩個身份尊貴的女人必是燕王家眷無疑了,那美婦人十有八九就是燕王妃,小姑娘是她的妹妹……難道她是徐國公的幼女?”
這樣的話,那個身形枯瘦,發(fā)怒時卻威如天神的黑衣僧人身份便也呼之欲出了,能和燕王家眷如此親密相處的,唯有道衍和尚!
燕王朱棣,本來是他最初決心投靠的人,想不到如今兩人竟以這么一種奇妙的情況搭上了關(guān)系。一俟知道了自己冒犯的人的身份,夏潯反而不再擔(dān)心了。只要自己亮出齊王的身份,在燕王府絕對可以平安無事,燕王是何等人物,豈會因為區(qū)區(qū)小事就和齊王交惡。
可是萬萬沒想到他想見朱棣時,費盡千辛萬苦,也沒走到北平。他不想見朱棣時,拼死掙扎,逃亡了一夜,最后……他還是進(jìn)了燕王府……
車子吱吱呀呀地駛向燕王府,這輛特殊的囚車吸引了北平市民的注意。拜托北平白蓮教的人幫忙尋找了兩天,依然沒有楊旭二人下落的彭梓祺正百無聊賴地在街市間閑逛,忽然看見一行車馬走過街市,她隨意望了一眼,沒有在意地走過去了。
走出兩步,她忽然站住了腳步,想了想覺得不對勁兒,霍地扭頭再度看去,不由驚愕地張大了眼睛,雖然在囚車?yán)镪P(guān)了兩天,精神有些萎靡,可夏潯的模樣她還是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眾里尋他千百度的那個人,竟然以這樣一副形象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彭梓祺有心想叫,又馬上警醒地閉上了嘴。
“這個家伙,又惹什么麻煩了?”一邊想著,她的雙腳已悄悄地隨著那行車輛向前移動起來。
燕王府就是大元的皇宮,規(guī)模弘大,氣勢宏偉,一進(jìn)王府,囚車就被押著沿著側(cè)向甬道向遠(yuǎn)處走去,兩側(cè)高墻,只能看見頭頂一角灰蒙蒙的天空,夏潯忽然有種感覺:進(jìn)監(jiān)獄了……
第三天早上,盧龍關(guān)外三箭之地的一片山坡后面,人群開始忙碌起來,白雪鏟進(jìn)鍋里,燒得熱氣騰騰,干野菜和肉干丟進(jìn)鍋里,菜肉粥開始飄出香噴噴的味道。
希日巴日手里握個雪團(tuán),拈著一塊奶酪,一邊嚼一邊找到了戴裕彬:“安答,這可真他娘的奇了,不是說好昨晚交易的么?關(guān)城上怎么沒有打出可以通關(guān)的燈號?一會兒你帶幾個人過去探問一下究竟。”
戴裕彬道:“好,大人不要過于著急,拉克申沒有傳出有變動的消息,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事。他們一次要百余車的貨物,想必籌集車輛不易,耽擱了時間,我一會兒就去瞧瞧。”
希日巴日道:“嗯,耽擱太久可不成,咱們帶了這么多的貨物,因為琢磨著來了就能交易,卻只帶了兩頂帳蓬,大部分人只能睡在雪窩子里,一晚上還湊和,時間久了都要凍出病來了。”
正說著,人高馬大的毛伊罕披著一肩霜花送了過來:“大人,席日勾力格那老家伙凍病了,到底年紀(jì)大了,有點發(fā)熱,精神頭兒不足,你看咋辦?”
希日巴日皺眉道:“咱們帶了藥么?他可千萬出不得岔子。那宮里十分復(fù)雜,秘道中更不用說了,也不知燕王朱棣入住之后做過多少改動,如果宮室有所增減,也就只有他還能認(rèn)得道路了,只是畫份圖來,咱們可找不到。”
毛伊罕道:“防寒散熱的藥材倒是有,剛剛給他煮了碗藥湯喝,不過老家伙身體弱,病怏怏的可未必馬上就好。”
希日巴日搖搖頭道:“先把他移進(jìn)我?guī)だ锶ィ@人有大用,不能病得爬不起來。”
他回頭又對戴裕彬道:“真是怕甚么來什么,他奶奶的。對了,那秘道中埋藏的火藥沒問題吧?這可是有大用的。”
戴裕彬道:“縱無火藥,有那桐油也足以燒出個轟動天下來了。”
希日巴日咬牙切齒地道:“不然,桐油火勢起來,說不定朱棣就逃了,我要把他炸死在宮里面,把他全家炸得粉身碎骨,他死了,才最是振奮我蒙人將士的軍心。”
戴裕彬笑道:“秘道只有席日勾力格進(jìn)去過,火藥儲藏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不過聽席日勾力格說,那些軍用火藥包裝都極嚴(yán)密,木桶外面都有數(shù)層防水防潮的油紙,又封了一層蠟,估計儲放個百八十年也不會受潮失效的。”
希日巴日欣然道:“這就好。”
兩個人正說著,毛伊罕帶了兩個人,架著席日勾力格走來,希日巴日一看席日勾力格滿面潮紅,喘息艱難,不由皺眉道:“才一夜的功夫,怎么病成這個樣子了?快快快,扶進(jìn)帳中歇息,藥要盯上。真是糟糕,若是今夜交易,我強(qiáng)要帶他過去,豈非惹人懷疑?”
他們打算以采買些生活必需品為由,過去一些參與計劃的人馬。而席日勾力格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人。可他年紀(jì)大了,這么多壯年人人不用,非要帶一個年邁古稀之人過去,必會引起明人的懷疑,因此他們打算把席日勾力格化妝得年輕點兒,再粘一部黑胡須,趁著夜色之中看不甚清,也能勉強(qiáng)過關(guān)。
可他現(xiàn)在卻病成這樣,若是大家都在忙著搬運貨物,這兒卻有一個有氣無力動彈不得的,最后還偏要帶他入關(guān),人家能不生疑?雖說未必就會因這疑心壞了他們的大事,可是這件事實在是太重大了,希日巴日也要親自過關(guān)主持此事,容不得半點差遲。
戴裕彬眉頭一皺,忽地計上心來,說道:“大人,不必為此擔(dān)心。我忽然想到了一個讓席日勾力格蒙混過關(guān)的好辦法。”
希日巴日忙道:“什么辦法?”
戴裕彬道:“如果交易的時候他的病情還不見好,那也不必讓他辛苦喬扮了,干脆就扮得再蒼老些,就說他是一位族中長老,生了重病,想去大都求醫(yī)問藥。”
希日巴日大喜:“好!這個借口想得好,的確是天衣無縫,哈哈哈,安答,到時就說他是你爹吧,孝子帶著老子過去治病,這個借口實在是好,哈哈哈……”
戴裕彬臉色一僵,笑容有點發(fā)苦:“弄個太監(jiān)當(dāng)?shù)抗?br />“什么?他們竟然是七弟的人?七弟因為建王府的款子停了,所以搞些生意賺錢?這……胡鬧!真是胡鬧!”
燕王啼笑皆非地坐下來,說道:“堂堂一位王爺,竟然干這些與民爭利的商賈之事,這也罷了,偏偏還是直接插手朝廷違禁之物。那人叫什么?”
徐妃柔聲道:“士弘剛剛盤問過了,那兩人公開的身分叫夏潯、高升,真正的身份叫楊旭、西門靖。一個是青州的生員,一個是陽谷縣的郎中。”
燕王連連搖頭:“荒唐,七弟實在是荒唐。”
徐妃道:“王爺,既是七王弟的門下,這個面子你是要給的,且不提幾次掃北,七王弟都對你助力甚大,光說兄弟情誼,為了這點小事也犯不著交惡,反正通關(guān)交易的事本來就是欲掩欲遮的,就放他們?nèi)グ伞!?br />燕王道:“唵?那茗兒那里怎么辦,小家伙不惱么?”
徐妃笑道:“茗兒那丫頭哪知道記仇呀。說起那晚的事,她一路上興奮的不得了,當(dāng)作一件很有趣的事,一回府就講給你的幾個女兒聽,賣弄得很呢。昨天夜里,瞧那兩個膽大包天的小子縮在囚籠里凍得難過,她居然還傻傻的給送毯子過去,她不會計較這些啦。”
燕王吁了口氣道:“那就好,叫士弘把他們帶出去吧,這事兒鬧得,七弟也真是……唉!”
他口中所說的士弘,姓朱名能,安徽懷遠(yuǎn)人,承襲父職任燕山護(hù)衛(wèi)副千戶,負(fù)責(zé)燕王宮的護(hù)衛(wèi),夏潯和西門靖帶回宮后,就是由他進(jìn)行審理的。
徐妃又道:“他們是齊王的人,因為一時誤會,被咱們捉了來,路上很是吃了些苦頭。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就這般把他們再送出去,七王弟面上須不好看,他那人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兄弟伙里,他是最好面子的一個人。”
燕王瞪眼道:“那要怎么樣?莫非要本王敲鑼打鼓地送他們出去不成?”
徐妃掩口道:“那倒不用,他們干的事兒不甚光彩的,你自然是不便出面的。”
她略一思忖,說道:“叫高熾送他們出去好了。有燕王世子出面,也算給足了他們面子,齊王知道了,也不好再說甚么。”
朱棣頷首道:“也好,就叫高熾把這對難纏的小鬼打發(fā)走人吧。”
夏潯和西門靖已經(jīng)從柴房改為關(guān)到了一處偏殿,雖說里邊仍是空空蕩蕩的,也沒燃火炕火盆,加上這處偏殿年久失修,有些荒涼,灰塵也多,卻已比那四處漏風(fēng)的柴房曖和多了。
西門靖跺著腳,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咱們都招了真實身份了,照理說燕王殿下不會再難為咱們了吧?咋還不放咱們走?”
夏潯篤定地道:“放心吧,就算那位徐國公的女兒不肯罷休,咱們也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西門靖道:“那個叫茗兒的小丫頭?哈哈,那就沒事啦,小丫頭心地很好,你沒看她昨天還送毯子給咱們么。”
夏潯幽幽地道:“是啊,是送了一條毯子,一條小郡主專用的毯子,一條好小好小的毯子,一開始你還說一人一半,睡著了就拼命地往身上纏,我只擠進(jìn)去一只腳。”
西門靖干笑道:“這個……哈哈哈,我睡著了是這樣的……”
兩個人正說著,殿門嘩啦一陣響,傳來開鎖的聲音,兩個人立即站到一起,凝神看著殿門口。
殿門一開,先進(jìn)來四個王府侍衛(wèi),往那兒一站,按刀而立,威風(fēng)凜凜,隨即一個大胖子出現(xiàn)在門口,兩個高大有力的內(nèi)侍攙扶著他,邁過高高的門檻,走進(jìn)殿來。
這個大胖子穿著一身靛青色的儒袍,頭扎儒巾,看面相方面大耳,氣度十分的雍容,只是他的身材實在是太胖了些,看著高高的個子、二十出頭的年紀(jì),可是一身寬肥的袍子,似乎也撐不住他那肥胖的身材,還得兩個高大有力的內(nèi)侍扶著他。
那大胖子臉上帶著和靄的笑容,并不因為這兩人身份的低下而露出一絲倨傲的顏色,未等護(hù)衛(wèi)通報,他已拱拱手,微笑道:“我是朱高熾,燕王世子。家母率侍衛(wèi)行圍狩獵于盧龍關(guān)上,見你二人行蹤隱秘,誤以為匪類,便令侍衛(wèi)探明你們的身份,也是侍衛(wèi)們莽撞了些,未曾查明你們的身份,便強(qiáng)行下手拿人,以致生出這許多誤會。兩位這一路上受苦了,這是我燕王府的不是,高熾向二位賠禮。”
說著很辛苦地彎下腰去。
夏潯心道:“早聽說燕王三子,長子高熾為人最是寬厚仁慈,待人至誠,儒雅仁愛,他的弟弟為奪其位屢屢在朱棣面前惡語中傷他,甚至暗中對他不利,他仍然頗為厚待兄弟,還在父親面前維護(hù)他們。如今只見一面,便覺傳言不虛,以他堂堂燕王世子身份,若非生性仁和,實在沒有必要對我們?nèi)绱丝蜌獾摹!?br />夏潯忙和西門靖一起上前還禮,朱高熾是燕王世子,未來的燕王,按制禮同親王,正式場合就算是朝中大員也要以臣禮叩見的,何況他們兩個最大的身份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生員,兩個急急上前叩見,口中說道:“世子千萬不要如此多禮,我們確有不是之處,否則王妃也不會生疑了。”
朱高熾急忙道:“免禮免禮,二位無須大禮參見。”
他又呵呵一笑道:“方才朱千戶已問明了你們的身份,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恕罪。高熾此來,一則賠禮,二則嘛,就是要送兩位出府,二位若不見怪,就請隨我來吧。”
朱高熾剛剛艱難地轉(zhuǎn)過身,就見一個一身白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進(jìn)來,后邊也跟著兩個侍衛(wèi),一見夏潯和西門靖便叫道:“好哇,原來你們是齊王門下,難怪這么大的膽子,齊王門下就可以欺負(fù)我么?”
朱高熾一見她來,連忙站定身子,雙手抱拳,很困難地彎下他的大肚子,莊重地向徐茗兒見禮:“侄兒高熾,見過茗姨。”
小丫頭一閃身,就從他旁邊飄過去了,朱高熾又很困難地挺起肚子,抬頭一看,他小姨已不知去向了,朱高熾笨拙地轉(zhuǎn)過身子,才看見徐茗兒已站到了夏潯和西門靖面前,背著手,正彎著頭打量他們。
朱高熾已經(jīng)聽說了事情經(jīng)過,只道小姨還要難為這兩個人,忙挪動步子趕過來,提醒道:“茗姨,這事兒全是一場誤會,父王和母親已囑咐高熾,要把他們送出府去。”
小丫頭很神氣地擺擺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出去,我有話和他們說。”
朱高熾為難地道:“茗姨……”
徐茗兒不耐煩地轉(zhuǎn)身推他:“出去啦,出去啦,我說過不會為難他們啦,我徐茗兒說話一言九鼎,絕不會食言的。”
朱高熾的身子仿佛一座肉山,徐茗兒哪里推得動,但朱高熾是個極方正的君子,很是注重長幼有序,徐茗兒年紀(jì)再小,那也是他的親姨,是他的長輩,朱高熾倒也不敢違逆了她,只好順著她的意思,由兩個內(nèi)侍扶著,慢騰騰地挪出了偏殿。
“嘿嘿嘿……”
把她的大胖侄子推出殿門,徐茗兒高喝一聲關(guān)門,便轉(zhuǎn)過身來瞧著夏潯和西門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從什么戲文里學(xué)來的一副奸臣像,一個肩膀兒高、一個肩膀兒低,兩只漂亮的大眼睛故意的瞇起來,嘿嘿地奸笑兩聲,威脅地看向兩人。
夏潯和西門靖看了她的模樣不覺害怕,倒有些好笑,不過兩個人很聰明地縮了縮脖子,露出一副膽怯的模樣,徐茗兒很滿意自己的造型對他們造成的恐嚇,把腰一挺,指著夏潯道:“你說,為什么要抓我?”
夏潯一臉茫然地看著她:“小郡主,抓你的人是他呀,為什么郡主認(rèn)準(zhǔn)了我是主使?”
徐茗兒開心地笑道:“哈,讓我猜著了吧?他那么一副蠢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你出的壞主意了。”
“西門靖一副蠢樣兒?”
夏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扭頭一看,果不其然,西門靖的確是一臉的“蠢樣兒”,準(zhǔn)確地說,是一臉的呆樣兒,好象是個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來的憨厚老實人。
夏潯忽地想起昨晚徐茗兒一時好心,給他們送毯子來時,西門靖似乎也是這樣一副呆相,當(dāng)時他還以為西門靖花癡到了沒治的地步,對這么小的一個姑娘也沒有免疫力,現(xiàn)在看來……
夏潯狠狠瞪了眼裝傻充愣的西門靖,轉(zhuǎn)過頭來,苦笑道:“這個……的確是在下的主意,小郡主真是慧眼識……豬哇。只因在下一見小郡主,就覺得小郡主氣質(zhì)絕佳,容色無雙,必定是一個大富大貴之人,想著憑您的尊貴身份,一定可以護(hù)得我們安全離開,所以就……讓這頭豬綁架小郡主了。”
這個馬屁拍得很有水平,徐茗兒雖然年紀(jì)小,好賴話還是聽得懂的,她粉嫩潤薄的櫻唇抿了抿,臉蛋上便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唔,我就說嘛,算你有眼力,我還以為你覺著我年紀(jì)小好欺負(fù),那就……哼哼!既然如此,我姐姐、姐夫已決定放你一馬,我也就不難為你們了。”
她很大度地說著,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
夏潯和西門靖都是人精,連忙不住口地道謝:“多謝小郡主,多謝小郡主,小郡主寬宏大量,不與我們一般見識,在下實在是感激不盡。那我們……可以出去了么?”
“慢著……”
徐茗兒狡黠地道:“這個過結(jié)呢,本姑娘寬宏大量,可以不計較了。不過……上一次那件事,是不是也該算算了?”
西門靖趕緊湊上來道:“郡主是說那火狐貍皮子呀?這個好辦,小人回頭就把我那條狐貍皮子給您送來。”
“好呀好呀,”徐茗兒把頭點得小雞啄米一般,隨即才發(fā)覺自己如此表現(xiàn)有些忘形,忍不住臉蛋一紅:“我不要,我只想問清楚,他不賣就不賣,為什么要托辭騙我!”
夏潯苦著臉道:“小郡主,我又怎么騙你啦?”
徐茗兒一雙點漆似的眸子睇著他,說道:“怎么沒有騙我?那天在謝家皮貨店里,我還沒有想得透澈,回到王府我才覺著不對勁兒。你說那火狐皮子要送給自己至愛的人,愛嘛,有深有淺,有多有少,就像我爹,他最喜愛的女兒,那就是本姑娘我啦。你要說送給所愛的人那也罷了,既然是至愛,怎么又是兩個人呢,喜歡了什么人,總該有深有淺有多有少吧,既是兩個,誰是至愛,你還不是誑我?”
“這個……”
夏潯略一遲疑,西門靖馬上跳開一步,和他拉開了的距離,擺出一副“我不認(rèn)識你”的嘴臉。夏潯眼珠一轉(zhuǎn),長嘆一聲道:“郡主有所不知,這話要說起來……唉,那可就長啦……”
“沒關(guān)系!”
茗兒丫頭柳眉一挑,輕輕巧巧走到一邊,馬上有個侍衛(wèi)搬過一張椅子,用袖子急急蹭了蹭,徐茗兒往椅上一坐,悠然道:“你慢慢地說,本姑娘有的是時間,什么時候我聽明白了,你們什么時候就可以走了。”
夏潯咳嗽一聲,以一種深沉的腔調(diào)低低地道:“小郡主,事情,是這樣的……”
“高熾,人還沒有送走嗎?”
燕王妃自廊下轉(zhuǎn)出來,見自己的兒子很老實地站在那兒,不禁好奇地問道。
“啊,母親!”
朱高熾扭頭一看,連忙彎腰施禮:“母親,茗姨來了,她說有話要問那兩個人,所以讓兒子候在外面。”
燕王妃臉色一變,失聲道:“茗兒……不是要對他們?yōu)E用私刑吧,你也真是的,怎么這般老實,讓她一個小丫頭擅作主張。”
燕王妃一邊責(zé)備著兒子,一邊急急走上前去,剛剛走到殿門口,那大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徐茗兒兩眼淚汪汪地走出來,幽幽地道:“你們可以走了。”
燕王妃大吃一驚道:“茗兒,你怎么了?”
她還以為那兩個齊王門客膽大包大,欺負(fù)了自己的妹子,可一瞧見屋里還還有六個侍衛(wèi),卻又不像,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夏潯和西門靖走出來,一見燕王妃,連忙上前見禮,徐茗兒又對夏潯道:“你們可以走了,人家對你這么好,你以后賺了錢發(fā)了財,可一定要好好對人家呀,要不然那可真是喪盡天良,要天打雷劈的。”
燕王妃莫名其妙地問道:“茗兒,你在說什么,發(fā)生什么事了?”
徐茗兒擦擦眼淚道:“我沒事。”
朱高熾也是滿腹疑惑,不過一見小姨開了口,總算可以交差了,卻是暗松一口氣,他是天生的肥胖癥,并不是暴飲暴食造成的,站久了還真吃不消,一聽小姨發(fā)話了,趕緊領(lǐng)著夏潯和西門靖往外走。
燕王妃沒理會他們,走過去牽起小妹子的手,低聲問道:“茗兒,你哭什么?”
徐茗兒哀傷地道:“姐,這個夏潯好可憐的。他住在青州那邊的山里頭,鄰家有個小妹子,叫小荻,和他青梅竹馬。有一回,夏潯患了重病,小荻急得不得了,就跑去為他請郎中,結(jié)果因為山里剛剛下過雨,洪水傾瀉,寒冷澈骨,那小姑娘趟著水,走到河當(dāng)間兒就走不動了,兩條腿都凍木了。
那山中住戶少,旁邊沒有人,她走不動路,又沒人救她,就只能站在那兒,兩條腿凍得沒了知覺,過了好久,才有人經(jīng)過,把她從水里拖出來,可是她從那以后她就落下了一個寒腿的毛病,不管是刮風(fēng)下雨,還是冬季嚴(yán)寒,她的腿都會又酸又疼,叫人忍受不了。有時寒痛發(fā)作,疼得她嘴唇都咬爛了,好可憐。他們村子里還有個姑娘,叫小芳,比小荻還要可憐……”
徐茗兒把夏潯講給她聽的那無比凄慘、無比可憐、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給姐姐學(xué)說了一遍,很感動地道:“難怪人家出十倍的價錢他都不肯賣那皮子,他若真是見錢眼開不計情意的人,我才真要收拾他呢。他這樣,很好!”
燕王妃臉上毫無表情,只是緩緩地道:“據(jù)我所知,他是青州士紳,家里非常富裕,位列青州十大富豪之一,絕不是什么住在山窩子里,時常需要左右鄰居周濟(jì)幫襯的窮人。”
“唔?”徐茗兒眨眨眼,突然反應(yīng)過來:“姐,我是不是上當(dāng)了?”
燕王妃忍著笑道:“你說呢?”
朱高熾送了夏潯和西門靖離開燕王府,讓兩個內(nèi)侍扶著,氣喘吁吁地走回來,剛剛走到那處偏殿附近,就聽見一個高亢的小女孩的聲音,仿佛一只憤怒的小公雞喔喔啼鳴,正在努力喚醒晨曦:“別見我再看見你,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我絕不饒你!夏潯!你這個大壞蛋!”
“我的傻妹妹,他的真名叫楊旭!”
“啊!連名字都是假的?連名字都是假的?夏潯,你這個大騙子!”
朱高熾一聽這憤怒的啼鳴,機(jī)靈靈打個冷戰(zhàn),連忙催促內(nèi)侍道:“快走,快走,莫要讓她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