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種什么樣的力量使人在如此極端糟糕的情況下,仍能表現出超出一般人想象的自律?答案只有兩個字:認真。認真是一種習慣,它深入到一個人的骨髓中,融化到一個人的血液里。
認真也是一種可怕的力量,它大能使一個國家強盛,小能使一個人無往而不勝。一旦“認真”二字深入到自己的骨髓,融化進自己的血液,你也會煥發出一種令所有的人、包括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力量。
本書用精美的語言為讀者講述了一個個充滿哲理的小故事,以淺顯易懂的語言來表達著人間的純真,故事精彩,非常好看也耐人尋味,是不可多得的心靈、頭腦及靈魂的滋養品。作品屬于正面述說,以至深的情感述說著五彩的人生,給每一位讀者都擰開了一個正能量的開關,讓真情在心靈的碰撞中凝固成永恒。
《精品讀者》系列文叢用精美的語言為讀者講述了一個個充滿哲理的小故事,以淺顯易懂的語言來表達著人世間的純真,非常好看也耐人尋味,是不可多得的心靈、頭腦、及靈魂的滋養品。作品屬于正面述說,以至深的情感述說著五彩的人生,給每一位讀者都擰開了一個正能量的開關,讓真情在心靈的碰撞中凝固成永恒。
《精品讀者》就像是一個正有量的火種,去傳播著正能量,和大家分享這些如此具有教育意義的故事,修正心理,幫助蛻變,為靈魂提供避難之所。以生活中的小故事去講述人生的哲學及行事處事的智慧,能有力的渲染讀者,使其更有信心地去追求夢想與憧憬未來。
行者,本名譚波,湖南長沙人,資深出版人,曾擔任《哈韓星球》《巧克力季節》總編職務,多年來策劃暢銷小說200余篇,編著中篇文集40余冊,曾編著《精品故事吧》《精品文摘》《天下青春》等系列叢書創銷量佳績。
第一輯 認真是一種可怕的力量
隧 道/[蘇聯]康斯坦丁·梅利罕 魏虹 譯 002
太陽回家了/田成林 005
太平門與非?/畢淑敏 007
人群分類法/張小失 010
忍耐是不夠的/劉墉 012
認真是一種可怕的力量/楚流湘 013
殺人蜂與巴西咖啡/查一路 015
上去下來的游戲/莫小米 017
聽從內心的聲音/孫君飛 018
手/許行 021
守一個人,守一個家/劉墉 024
誰是誰的老師/雪含冰 026
失信的種子/冰焰 028
識 人/凡夫 031
是誰束縛了我們/靳雪晴 032
生命的守護者/淺蒼熏 034
不要受傷/王國華 036
生命之流里的掙扎/劉墉 037
讓世界聞到你/依米 039
一認真你就贏了/莊雅婷 042
從“下下簽”逃生/祝師基 043
讓階段的美永存/星竹 045
第二輯 愛心的饋贈
截然相反的夢幻假期/雪域白鳥 049
不必承擔他人的過錯/葉子 052
慈善的不是錢,是心/一哲 054
從讀書看性格/易蕪 056
錯出來的成功/蔣平 058
淡的意味/王曉河 060
被出賣的秘密/王偉 063
包 袱/劉忠學 066
貝殼的聲音/青青容顏 069
愛父母,從給零錢開始/李玉 071
別人的洗衣機/塵子芥 073
愛心的饋贈/姜欽峰 074
別太在意別人的手勢/多多 076
不好也不壞的人/劉墉 078
朝圣者的牙齒/世則 080
“淡”是人生最深的滋味/蔣勳 082
第三輯 心靈的傷疤
仰臥起坐的一課/郭曉明 086
一千輛單車/吳守春 088
一只寂寞老貓 一個悲傷圣誕/豐 羚 091
最危險的時刻/魏劍美 094
我真的只能愛到這里/羅西 096
問題不出在耳朵上/李耀和 098
我的葬禮/[美]珍妮弗·湯姆金斯 王悅 譯 100
沃爾曼試金石/[美]羅伯特·弗爾欽 唐榮沛 譯 103
謝謝凱莉/[美],敗と鹉帷じ鸾z婷 巴人 譯 105
心靈的傷疤/李雪峰 109
圖書館的戀人/[日]新井一二三 111
......
第四輯 第一聲喝彩
假如再做一次女孩/張抗抗 130
堅持完美的代價/佚名 133
快樂是生命開出的一朵花/黃小平 135
狗眼看猴/任逍遙 138
父親的音樂/[美]韋恩·卡林 李頌 譯 141
富人區/馮驥才 144
高棉的微笑/趙潔 146
根雕眼鏡/賀偉 148
好雪片片/林清玄 150
可怕的遠足/[日]黑澤明 李正倫 譯 153
第一聲喝彩/秦文君 156
懂了遺憾,就懂了人生/佚名 158
......
第五輯 哦!冬夜的燈光
男孩的微笑/瀟湘妃子 179
你幫過多少人/苗向東 181
你的側影好美/張曉風 183
挪動的帳篷/齊民 185
哦!冬夜的燈光/[英]莫里斯·吉布森 佚名 譯 187
盤尼西林的發明/佚名 189
鄰居的狗/ [美]吉米·斯特沃 佚名 譯 191
流浪老婦/[美]芭比·貝魯斯坦 佚名 譯 194
螞蟻的救助/南北 196
沒有人拒絕微笑/佚名 198
每個人只錯了一點點/佚名 趙文斌 譯 200
......
積極和消極的道德龍應臺安德烈:在給你寫信的此刻,南亞海嘯災難已經發生了一個星期。我到銀行去捐了一筆款子。菲力普的化學老師,海嘯時,正在泰國潛水。死了,留下一個兩歲的孩子。我記得這個年輕的老師,是漢堡人,個子很高,睛很大。菲力普說他教學特別認真,花很多自己的時間帶學生做課外活動。說話又特別滑稽有趣,跟學生的溝通特別好,學生覺得他很“酷”,特別服他。我說,菲力普,給他的家人寫封信,就用你的話告訴他們他是個什么樣的老師,好不好?他面露難色,說:“我又不認識他們!毕胂肟,菲力普,那個兩歲的孩子會長大。再過五年他七歲,能認字了,讀到你的信,知道他父親曾經在香港德瑞學校教書,而他的香港學生很喜歡他,很服他──對這個沒有爸爸的孩子會不會是件很重要的事?
菲力普點點頭。安德烈,我相信道德有兩種,一種是消極的,一種是積極的。我的消極道德大部分發生在生活的一點一滴里:我知道地球資源匱乏,知道20%的富有國家用掉75%的全球能源,所以我不浪費。從書房走到廚房去拿一杯牛奶,我一定隨手關掉書房的燈。離開廚房時,一定關掉廚房的燈。在家中房間與房間之間穿梭時,我一定不斷地開燈、不斷地關燈,不讓一盞燈沒有來由地亮著。你一定記得我老跟在你和弟弟的后頭關燈吧──還一面罵你們沒有“良心”?窗外若是有陽光,我會將洗好的濕衣服拿到陽臺或院子里去晾,絕不用烘干機。若是有自然清風,我絕不用冷氣。室內若開了暖氣,我進出時會隨手將門關緊。澆花的水,是院子里接下的雨水。你和菲力普小的時候,我常讓你們倆用同一缸水洗澡,記得嗎?
我曾經喜歡吃魚翅,但是有一天知道了魚翅是怎么來的。他們從鯊魚身上割下魚鰭,然后就放手讓鯊魚自生自滅。鯊魚沒了“翅膀”,無法游走,巨大的身體沉到海底,就在海底活活餓死。我從此不再吃魚翅。菲力普說,哎呀!媽媽,那你雞也不要吃了,你知道他們是怎么大量養雞的嗎?他們讓雞在子里活活被啄成一堆爛肉你說人道嗎?我不管。道德取舍是個人的事,不一定由邏輯來管轄。你一定知道中國的不肖商人是怎么對付黑熊的。他們把黑熊鎖在子里,用一條管子硬生生插進黑熊的膽,直接汲取膽汁。黑熊的膽汁夜以繼日地滴進水管。年幼的黑熊,身上經年累月插著管子,就在子里漸漸長大,而子不變,子的鐵條就深深“長”進肉里去。
我本來就不食熊掌或喝什么膽汁、用什么中藥,所以也無法用行動來抵抗人類對黑熊的暴虐,只好到銀行里去捐一筆錢,給保護黑熊的基金會。消極的道德,碰到黑熊的例子,就往“積極”道德小小邁進了一步。你穿著名牌衣服,安德烈,你知道我對昂貴的名牌服飾毫無興趣。你想過為什么嗎?去年夏天我去爬黃山。山很陡,全是石階,遠望像天梯,直直架到云里。我們走得氣都喘不過來,但是一路上絡繹不絕有那馱著重物的挑夫,一根扁擔,挑著山頂飯店所需要的糧食和飲料。一個皮膚黝黑、睛晶亮的少年,放下扁擔休息時,我問他挑的什么?一邊是水泥,一邊是食品,旅客要消費的咖啡可樂等等。他早晨四點出門,騎一小時車趕到入山口,開始他一天苦力的腳程。一路往上,路太陡,所以每走十步就要停下喘息。翻過一重又一重的高山,黃昏時爬到山頂,放下扁擔,往回走,回到家已是夜深。第二天四時起床。如果感冒一下或者滑了一跤,他一天的工資就沒著落。
他的肩膀被扁擔壓出兩道深溝;那已不是人的肩膀。挑的東西有多重?九十公斤。他笑笑。一天掙多少錢?三十塊。安德烈,你知道三十塊錢是三歐元都不到的,可能不夠你買三個冰淇淋。到了山頂旅館,我發現,一杯咖啡是二十元。我不太敢喝那咖啡。但是不喝,那個大的少年是不是更困難呢?這些思慮、這些人在我心中,安德烈,使我對于享受和物質,總帶著幾分懷疑的距離。那天和菲力普到九龍吃飯,在街角突然聽見菲力普說,“快看!”他指的是這樣一個鏡頭:前景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彎身在一個大垃圾桶里找東西,她的整個上半身埋在垃圾桶里;剛好一輛Rolls-Royce開過來,成為背景。菲力普來不及取出相機,豪華車就開走了,老婦人抬起頭來,她有一只是瞎的。
香港是全世界先進社會中貧富不均第一名的地方,每四個孩子之中就有一個生活在貧窮中。我很喜歡香港,但是它的貧富差距像一根刺,插在我看它的睛里,令我難受。但是,我能做什么呢?我不能給那個瞎了一只的老媽媽任何東西,因為那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那么我能做什么呢?我寫文章,希望人們認識到這是一個不合理的社會結構。我演講,鼓勵年輕人把追求公平正義作為改造社會的首要任務。我在自己的生活里拒絕奢華,崇尚簡單,以便于“對得起”那千千萬萬被迫處于貧窮的人,但是我不會加入什么扶貧機構,或者為此而去競選市長或“總統”,因為,我的“道德承受”也有一定的限度。
在你的信中,安德烈,我感覺你的不安,你其實在為自己的舒適而不安。我很高興你能看見自己的處境,也歡喜你有一份道德的不安。我記得你七歲時,我們在北京過夏天。蟋蟀被放進小小的竹里出售,人們喜歡它悠悠的聲音,好像在歌詠一種天長地久的歲月。我給你和菲力普一人買了一個,掛在脖子里,然后三個人騎車在滿城的蟬鳴聲中逛北京的胡同。到了一片草坪,你卻突然下車,然后要把竹里的蟈蟈放走,同時堅持菲力普的也要釋放。三歲的菲力普緊抱著蟈蟈怎么也不肯放手,你在一旁求他:放吧,放吧,蟈蟈是喜歡自由的,不要把它關起來,太可憐……我想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到你的性特質。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這樣的,也有七歲的孩子會把蜻蜓撕成兩半或者把貓的尾巴打死結。你主動把蟈蟈放走,而且試著說服弟弟也放,就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已經是一個積極的道德行為。所以,能不能說,道德的行使消極或積極存乎一心呢?我在生活層面進行消極的道德──不浪費、不奢侈,但是有些事情,我選擇積極。譬如對于一個說謊的政府的批判,對于一個愚蠢的決策的抗議,對于權力誘惑的不妥協,對于群眾壓力的不退讓,對于一個專制暴政的長期抵抗……都是道德的積極行使。是不是真有效,當然是另一回事。
事實上,在民主體制里,這種決定人們時時在做,只是你沒用這個角度去看它。譬如說,你思考投票給哪一個黨派時,對于貧窮的道德判斷就浮現了。哪一個黨的經濟政策比較關注窮人的處境,哪一個黨在捍衛有錢階級的利益?你投下的票,同時是一種你對于貧富不均的態度的呈現。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社會福利占了歐陸國家GDP的45%而美國卻只有30%?這和他們對貧窮的價認知有關。60%的歐洲人認為貧窮是環境所迫的,卻只有29%的美國人這樣看。只有24%的歐洲人同意貧窮是個人懶惰所造成的,卻有60%的美國人認同這種觀點。比較多的人認為貧窮是咎由應得,或者比較多的人認為貧窮是社會責任,就決定了這個群體的制度。
海嘯的悲慘震動了世界,國家在比賽誰的捐款多,背后還藏著不同的政治目的。真正的道德態度,其實流露在平常時。我看見2003年各國外援的排名(以外援經額占該國GNP比例計算)1.挪威0.922.丹麥0.843.荷蘭0.814.盧森堡0.85.瑞典0.76.比利時0.617.愛爾蘭0.418.法國0.419.瑞士0.3810.英國0.3411.芬蘭0.3412.德國0.2813.加拿大0.2614.西班牙0.2515.澳洲0.2516.紐西蘭0.2317.葡萄牙0.2118.希臘0.2119.日本0.220.奧地利0.221.意大利0.1622.美國0.14你看,二十二個對外援助最多的國家里,十七個是歐洲國家。前十二名全部是歐洲國家。為什么?難道不就因為,這些國家里頭的人,對于社會公義,對于“人饑己饑”的責任,對于道德,有一個共同的認識?這些國家里的人民,準許,或說要求,他們的政府把大量的錢,花在離他們很遙遠但是貧病交迫的人們身上。他們不一定直接去捐款或把一個孤兒帶到家中來撫養,就憑一個政治制度和選票已經在進行一種消極的道德行為了。你說不是嗎?所以我不認為你是個“混蛋”,安德烈,只是你還沒有找到你可以具體著力的點。但你才十九歲,那個時間會來到,當你必須決定自己行不行動,如何行動,那個時刻會來到。而且我相信,那個時候,你會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做不到什么。
積極和消極的道德龍應臺安德烈:在給你寫信的此刻,南亞海嘯災難已經發生了一個星期。我到銀行去捐了一筆款子。菲力普的化學老師,海嘯時,正在泰國潛水。死了,留下一個兩歲的孩子。我記得這個年輕的老師,是漢堡人,個子很高,睛很大。菲力普說他教學特別認真,花很多自己的時間帶學生做課外活動。說話又特別滑稽有趣,跟學生的溝通特別好,學生覺得他很“酷”,特別服他。我說,菲力普,給他的家人寫封信,就用你的話告訴他們他是個什么樣的老師,好不好?他面露難色,說:“我又不認識他們。”想想看,菲力普,那個兩歲的孩子會長大。再過五年他七歲,能認字了,讀到你的信,知道他父親曾經在香港德瑞學校教書,而他的香港學生很喜歡他,很服他──對這個沒有爸爸的孩子會不會是件很重要的事?
菲力普點點頭。安德烈,我相信道德有兩種,一種是消極的,一種是積極的。我的消極道德大部分發生在生活的一點一滴里:我知道地球資源匱乏,知道20%的富有國家用掉75%的全球能源,所以我不浪費。從書房走到廚房去拿一杯牛奶,我一定隨手關掉書房的燈。離開廚房時,一定關掉廚房的燈。在家中房間與房間之間穿梭時,我一定不斷地開燈、不斷地關燈,不讓一盞燈沒有來由地亮著。你一定記得我老跟在你和弟弟的后頭關燈吧──還一面罵你們沒有“良心”?窗外若是有陽光,我會將洗好的濕衣服拿到陽臺或院子里去晾,絕不用烘干機。若是有自然清風,我絕不用冷氣。室內若開了暖氣,我進出時會隨手將門關緊。澆花的水,是院子里接下的雨水。你和菲力普小的時候,我常讓你們倆用同一缸水洗澡,記得嗎?
我曾經喜歡吃魚翅,但是有一天知道了魚翅是怎么來的。他們從鯊魚身上割下魚鰭,然后就放手讓鯊魚自生自滅。鯊魚沒了“翅膀”,無法游走,巨大的身體沉到海底,就在海底活活餓死。我從此不再吃魚翅。菲力普說,哎呀!媽媽,那你雞也不要吃了,你知道他們是怎么大量養雞的嗎?他們讓雞在子里活活被啄成一堆爛肉你說人道嗎?我不管。道德取舍是個人的事,不一定由邏輯來管轄。你一定知道中國的不肖商人是怎么對付黑熊的。他們把黑熊鎖在子里,用一條管子硬生生插進黑熊的膽,直接汲取膽汁。黑熊的膽汁夜以繼日地滴進水管。年幼的黑熊,身上經年累月插著管子,就在子里漸漸長大,而子不變,子的鐵條就深深“長”進肉里去。
我本來就不食熊掌或喝什么膽汁、用什么中藥,所以也無法用行動來抵抗人類對黑熊的暴虐,只好到銀行里去捐一筆錢,給保護黑熊的基金會。消極的道德,碰到黑熊的例子,就往“積極”道德小小邁進了一步。你穿著名牌衣服,安德烈,你知道我對昂貴的名牌服飾毫無興趣。你想過為什么嗎?去年夏天我去爬黃山。山很陡,全是石階,遠望像天梯,直直架到云里。我們走得氣都喘不過來,但是一路上絡繹不絕有那馱著重物的挑夫,一根扁擔,挑著山頂飯店所需要的糧食和飲料。一個皮膚黝黑、睛晶亮的少年,放下扁擔休息時,我問他挑的什么?一邊是水泥,一邊是食品,旅客要消費的咖啡可樂等等。他早晨四點出門,騎一小時車趕到入山口,開始他一天苦力的腳程。一路往上,路太陡,所以每走十步就要停下喘息。翻過一重又一重的高山,黃昏時爬到山頂,放下扁擔,往回走,回到家已是夜深。第二天四時起床。如果感冒一下或者滑了一跤,他一天的工資就沒著落。
他的肩膀被扁擔壓出兩道深溝;那已不是人的肩膀。挑的東西有多重?九十公斤。他笑笑。一天掙多少錢?三十塊。安德烈,你知道三十塊錢是三歐元都不到的,可能不夠你買三個冰淇淋。到了山頂旅館,我發現,一杯咖啡是二十元。我不太敢喝那咖啡。但是不喝,那個大的少年是不是更困難呢?這些思慮、這些人在我心中,安德烈,使我對于享受和物質,總帶著幾分懷疑的距離。那天和菲力普到九龍吃飯,在街角突然聽見菲力普說,“快看!”他指的是這樣一個鏡頭:前景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彎身在一個大垃圾桶里找東西,她的整個上半身埋在垃圾桶里;剛好一輛Rolls-Royce開過來,成為背景。菲力普來不及取出相機,豪華車就開走了,老婦人抬起頭來,她有一只是瞎的。
香港是全世界先進社會中貧富不均第一名的地方,每四個孩子之中就有一個生活在貧窮中。我很喜歡香港,但是它的貧富差距像一根刺,插在我看它的睛里,令我難受。但是,我能做什么呢?我不能給那個瞎了一只的老媽媽任何東西,因為那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那么我能做什么呢?我寫文章,希望人們認識到這是一個不合理的社會結構。我演講,鼓勵年輕人把追求公平正義作為改造社會的首要任務。我在自己的生活里拒絕奢華,崇尚簡單,以便于“對得起”那千千萬萬被迫處于貧窮的人,但是我不會加入什么扶貧機構,或者為此而去競選市長或“總統”,因為,我的“道德承受”也有一定的限度。
在你的信中,安德烈,我感覺你的不安,你其實在為自己的舒適而不安。我很高興你能看見自己的處境,也歡喜你有一份道德的不安。我記得你七歲時,我們在北京過夏天。蟋蟀被放進小小的竹里出售,人們喜歡它悠悠的聲音,好像在歌詠一種天長地久的歲月。我給你和菲力普一人買了一個,掛在脖子里,然后三個人騎車在滿城的蟬鳴聲中逛北京的胡同。到了一片草坪,你卻突然下車,然后要把竹里的蟈蟈放走,同時堅持菲力普的也要釋放。三歲的菲力普緊抱著蟈蟈怎么也不肯放手,你在一旁求他:放吧,放吧,蟈蟈是喜歡自由的,不要把它關起來,太可憐……我想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到你的性特質。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這樣的,也有七歲的孩子會把蜻蜓撕成兩半或者把貓的尾巴打死結。你主動把蟈蟈放走,而且試著說服弟弟也放,就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已經是一個積極的道德行為。所以,能不能說,道德的行使消極或積極存乎一心呢?我在生活層面進行消極的道德──不浪費、不奢侈,但是有些事情,我選擇積極。譬如對于一個說謊的政府的批判,對于一個愚蠢的決策的抗議,對于權力誘惑的不妥協,對于群眾壓力的不退讓,對于一個專制暴政的長期抵抗……都是道德的積極行使。是不是真有效,當然是另一回事。
事實上,在民主體制里,這種決定人們時時在做,只是你沒用這個角度去看它。譬如說,你思考投票給哪一個黨派時,對于貧窮的道德判斷就浮現了。哪一個黨的經濟政策比較關注窮人的處境,哪一個黨在捍衛有錢階級的利益?你投下的票,同時是一種你對于貧富不均的態度的呈現。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社會福利占了歐陸國家GDP的45%而美國卻只有30%?這和他們對貧窮的價認知有關。60%的歐洲人認為貧窮是環境所迫的,卻只有29%的美國人這樣看。只有24%的歐洲人同意貧窮是個人懶惰所造成的,卻有60%的美國人認同這種觀點。比較多的人認為貧窮是咎由應得,或者比較多的人認為貧窮是社會責任,就決定了這個群體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