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也加對小學以前的童年毫無印象。為找回記憶,她和前男友來到父親生前常獨自前往的、神秘荒涼的別墅。種種跡象表明,這幢別墅的的人似乎在二十三年前的某一天全部消失,再也沒有回來。
當看到一架鋼琴的時候,沙也加禁不住喃喃自語:從前我來過這里。
★ 東野圭吾自信力作,日本銷量突破60萬冊
★ 我是個不會笑的孩子,仿佛被孤零零丟棄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 兒時的我,已經(jīng)在那個家里死去了,之后一直在等待著我回來。
★ 《從前我死去的家》是我的自信之作,卻遭到了冷遇。從此,我開始以懷疑的目光看待評論家。
東野圭吾,日本著名作家。1985年,憑《放學后》獲第31屆江戶川亂步獎,開始專職寫作;1999年,《秘密》獲第52屆日本推理作家協(xié)會獎;此后《白夜行》、《單戀》、《信》、《幻夜》先后入圍直木獎。2005年出版的《嫌疑人X的獻身》史無前例地將第134屆直木獎、第6屆本格推理小說大獎,以及年度三大推理小說排行榜第1名一并斬獲;2008年,《流星之絆》獲第43屆新風獎;2009年出版的《新參者》獲兩大推理小說排行榜年度第1名;2012年,《浪矢雜貨店的奇跡》獲第7屆中央公論文藝獎。
第一章
我在家里接到了一個電話,那是一切的開始。
一聽聲音我便辨出了對方是誰。那帶著幾分稚氣的獨特嗓音,讓我內(nèi)心一陣激蕩。但我還是刻意用例行的口氣問:“請問您是哪位?”本來是想在她面前逞點強,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這樣做未免太無聊。
“噢,我是中野。”她報的不是原來的姓氏,而是結(jié)婚后改的夫姓。看來她也在以她特有的方式逞強。
“中野?”我繼續(xù)裝作想不起來的樣子。
“啊,不好意思。我是倉橋,倉橋沙也加。”
“是你啊!”我一副終于反應過來的口氣,演技拙劣。
“前幾天的聚會上多承你關照了。”說完,她陷入了沉默,仿佛不知道如何接口。這也難怪,“前幾天的聚會上多承你關照了”——這句寒暄本身就與事實相去甚遠。_
我對著話筒輕笑了一聲。“話說回來,那天我們幾乎沒怎么聊過呢。”
‘‘是啊。”沙也加似乎也放松了不少,“你只顧著和男同學說話,都不來我這邊。”
“你還不是一樣,一直在躲著我。”
“沒那回事。”
“是嗎?”
“是啊。”
“呵……”我拈起桌LID自動鉛筆,咔嚓咔嚓地按出筆芯。難堪的沉默持續(xù)了幾秒。“算了。”我說,“那你今天打電話過來是為了什么事呢?純粹的閑聊?”
“才不是。”話筒里傳來沙也加的呼吸聲,雖然很輕微,但我還是察覺到她的氣息有些紊亂。她下定決心似的開口道:“我有事要和你見面,你有時間嗎?”
我有些驚訝,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見面。望著鉛筆芯,我問道:“什么事?”
她頓了一下,回答:“在電話里說不清楚。”
耳朵貼著聽筒,我不禁開始浮想聯(lián)翩。腦海里涌現(xiàn)出若干好似三流言情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但我實在不相信沙也加會為那種事打電話找我。不過我還是問了一句:“這件事和我們倆有關系嗎?”
‘‘和你沒關系。”她立即否定,“是我自己的問題。不過我希望跟你談談,還要請你幫個忙。”不等我回答,她又搶先說道,“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我內(nèi)心涌起強烈的好奇心,但還是按捺著繼續(xù)問道:“這件事你丈夫知道嗎?”
“他現(xiàn)在不在。”
“不在?”
“他去美國出差了。”
“這樣啊。”我用食指將鉛筆芯推了回去。
“不過你別誤會,”她的呼吸又有些紊亂,“即使他在也無濟于事。”
我沉默了,完全摸不著頭腦。但從她的I〕I氣里,我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程度,看來需要謹慎對待。
“你還是再好好想想吧。”我舔了舔嘴唇,“其實還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不是嗎?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現(xiàn)在見面非常危險,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是深思熟慮后才拜托你的。”
“可是……”
“求你了!”她艱難地說。我仿佛看到了她固執(zhí)的模樣:眼睛定定地望著遠方,眼圈也泛紅了。
我嘆了口氣,略顯生硬地說:“明天下午我有空。”
“謝謝。”她回答。
從高二到大四這六年時間里,我和沙也加是一對戀人。不過我們之間并沒有熾熱的情話,也沒有特別浪漫的回憶。不知不覺中,就已交往六年了。
為我們的關系畫上句號的,是沙也加。
‘‘對不起,我喜歡上別人了。”
她沒有說出‘‘我們分手吧”,只是沉默地垂下視線。但一切已盡在不言中了。我們曾經(jīng)約定過,彼此不束縛對方,不向?qū)Ψ饺鰦桑虢Y(jié)束關系就坦白挑明。所以我雖然戀戀不舍,卻也無法開口挽留。
“我知道了。,’面對低頭不語的她,我只回了這一句。此后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重逢是在七年后的初夏,在新宿舉辦的高二同學會上。不可否認,我選擇出席有期待見到沙也加的因素。
在會場上,我一邊和長了歲數(shù)的同學們談笑風生,一邊用眼角余光尋覓她的身影。正如我期待的那樣,她也來了。過去我們交往時她那纖瘦的身材,如今已有了幾分女性的圓潤,化妝技巧也高明了許多,成功塑造出沉穩(wěn)的氣質(zhì)。但不經(jīng)意一瞥間,我發(fā)現(xiàn)她依然透著少女般的危險氣息,與和我交往時一般無二。確認T~--A,我終于略感安心。因為這才是沙也加的本質(zhì),失去這種特質(zhì)的沙也加是無法想象的。她與人群稍稍拉開距離,保持著自己的獨立領域,警惕的眼神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四周。
我感覺到她向我投來了目光。如果我當時迎上她的視線,也許我們就會攀談起來。但我假裝沒注意。
同學會的氣氛漸漸熱烈起來,大家開始輪流發(fā)言。輪到沙也加時,我低下頭,望著手上兌了水的酒杯。
四年前結(jié)了婚,現(xiàn)在是全職太太,這就是沙也加的近況。丈夫在貿(mào)易公司上班,很少在家一一這種事情司空見慣,以前根本無法想象從她口中會聽到如此平凡的話題。
“有孩子嗎?”以前當過班委的女生問,這也是照例要問的問題。我喝了一口兌水后稀釋的酒。
“嗯……有一個。”
“男孩嗎?”
“不,是女孩。”
“幾歲了?”
“快三歲了。”
“那正是最可愛的時候呢!”
對于前班委的話,沙也加沒有立刻搭腔,停了片刻后,才以比剛才更輕的聲音回應道:“嗯,是啊。”我不由得抬頭看了她一眼,因為感覺到她的聲音里隱藏著很深的痛苦。但除我之外,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她那輕微的不自然,下一位同學緊接著開始了發(fā)言。
沙也加取出手帕,輕按在額頭上,仿佛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我又凝視了她片刻,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視線,轉(zhuǎn)頭望向我。這是我們那天第一次目光交會。
但只對視了片刻,我就低下丫頭。
結(jié)果我和沙也加始終未交一言。回到家解開領帶時,我忍不住問自己:跑這一趟究竟是為了什么?同時我也有種預感,今后恐怕再也見不到沙也加了。
但一個星期后的今天,她給我打來了電話。著不算寬敞的大廳,心里嘲笑著自己。比約定的時間整整早到了十分鐘,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即將出現(xiàn)在這里的,已經(jīng)不是那個女大學生沙也加了,她早已成為一個貿(mào)易公司職員的太太。
內(nèi)心另一個聲音又在反駁:不,我并沒有抱任何期待,只是聽到她沉重的聲音,來替她排解心事而已。她不是也說過,我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原來的聲音立刻反唇相譏:這話好像讓你很飄飄然,在心里反復回味嘛。連對丈夫都不能說的話,卻愿意告訴我,即使已經(jīng)嫁為人婦,內(nèi)心依然愛著我——你不就是這樣期待的嗎?快死心吧!做這種無聊的夢,只會落得自討沒趣。
我根本沒想那種事,我只是——
四點五十五分,沙也加出現(xiàn)了。
看到我,她胸口不易察覺地起伏了一下,然后走了過來。她身穿清新的淺綠色套裝,內(nèi)搭一件白襯衫,裙子短得讓人感覺她才二十三四歲。剪的短發(fā)也很適合她,隨便拍張照片就可以直接上主婦雜志封面。
“我還以為是我先到呢。”她站在餐桌旁說道,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我前面的事情提前結(jié)束,就先過來了。你別站在那兒,坐呀。”
她點了點頭,在我對面落座,向經(jīng)過的服務生點了一杯奶茶。我喝咖啡,她喝奶茶,一如當初。
“你家住在這附近?”她望著餐桌問,不時偷眼覷我。
“不是,搭電車過來要換兩趟車。不過也不算很遠.”
“那為什么要約在這里見面?”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打量了一下大廳。
“我只是想找個我們倆住處中間的地點,不過還是離我更近一些啊。你現(xiàn)在是住在等等力吧?”
聽我這樣一說,她不禁微微瞪大眼睛,應該是對我知道她的住處感到意外。其實這是前幾天她在同學會上說的,我聽后便記在了心里。這時她似乎也想起了這件事,唇邊露出一抹微笑。
“我還以為我講話的時候你沒聽呢。”
“那我講的話你沒聽嗎?”
“聽了,你好像正在積極打拼啊。”
說到這里,沙也加點的奶茶送過來了。等她喝了一口,我問道:“我家的電話號碼你是從哪兒打聽來的?”
“是工藤告訴我的。”
“我猜就是。”
工藤是同學會的組織者,那家伙從前就很熱心,一到節(jié)日盛會更是活躍。他也知道我和沙也加過去交往過,這回沙也加找他要我的電話,難免會讓他浮想聯(lián)翩。這一點沙也加不可能想不到,但她依然不管不顧,看來果然有很要緊的事情。
我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名片,放到她面前。
“你住在練馬區(qū)?”她端詳著名片問。
“因為我想離大學近一點嘛。”我任職的大學位于豐島區(qū)。
“理學院物理系第七講座“……和那時候一模一樣呢。”
“唯一的長進就是多了個助教的頭銜。”我自嘲地哼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