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懷抱著一個她深以為恥的秘密生活,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好了;伍娟在孤獨的路上愈行愈深,覺得自己永遠不會被愛了。她們看不到世界,只看得到自己,勇敢、孤獨而狹小。一場車禍到來,改變了一切,卻是以她們從未想過的方式。她們將懷抱著改變所帶來的新的秘密生活,但是,她們仍然看不到那擦肩而過的對方——雙生花,卻是你的路人。
這是一個畫面感很強的故事,每個細節都在眼前流動,人物鮮活行走,你甚至能看到她們的笑語和動作。有讀者說,看的時候“像走在一個女孩成長的日記里面”。對,但是那些不為人所知的隱秘、恐懼、孤獨、激蕩,也許是日記也沒辦法誠實記錄的,因為當年的自己,并沒有能力判斷出這些情緒,只會出于本能去躲閃。唯有多年之后,時空交錯,一回頭,才可以勇敢面對。所以,在火鍋的小說里,我們重新認出了它們,并與它們逐一握手言和。
火鍋,原名王穎,文學博士,專欄作家,就職于高校,電影學碩士導師。著有隨筆、影評、小說、劇本等五十余萬字。
李郁最近持續失眠。日子正走在冬至左右,早晨六點鐘的天看起來還是深夜,夜色像是舞臺上的黑色天鵝絨幕布,厚,沉重,灰撲撲的塵土氣味。她最害怕冬天的凌晨和黃昏,因為特別有一種渾濁不安的氣味。凌晨總是那么踏實陰沉的黑,好像早就下定了決心,永遠也不要再明亮起來;黃昏又來得格外早,三四點鐘就開始醞釀,然后猝不及防地,一會兒不注意,再看的時候就已經黑透了。聽得見時間滔滔的流淌聲。掙扎著爬起來,鏡子里的那張臉慘不忍睹,色斑、粉刺、黑眼圈。過去三十歲,不可避免地,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越來越多,泛濫成災,再也不是清水沖一把臉就走得出門的年齡了。但李郁決定今天就這么干。學生怎么看……同事怎么看……去他們的。就當是世界末日。事實上他們也早已經不看她了。有的是年輕貌美的新人可以看。只她還過不去自己這一關。就這樣也差點晚了。李郁要先走到班車點,然后坐班車去郊區的學校上班。匆忙跳到班車上的時候,只剩下最后一排有個座位空著,她只好穿過狹窄的通道往縱深處走去,走得斷斷續續,兩邊牽牽絆絆的都是腿,各式各樣的鞋子。有人在班車上吃早點。濃郁的包子和煎餅果子的味道,更顯得空氣渾濁骯臟。她一眼瞥見伍娟和趙致舟坐在一起,兩個人都笑著和她打了一個招呼。系里年過三十還在單身的,女教師里就剩下她和伍娟了。她和伍娟是研究生同級同學,甚至還在一個宿舍住過三年,但是氣場不合,私下里幾乎從無交道。那個女孩子,樣子還算不難看,但從來都是一種笨拙、手足無措的樣子。教師例會上講個話,也會緊張得鼻頭都紅起來。真不能想象她是怎么給學生上課的?傊畬W生也沒有造反。當然現在的學生心思早就不在聽課上,沒人認真考究。趙致舟是另外一種別扭。李郁幾年前畢業到這所學校的時候他早就在了,算是資深教授,總也有50多歲的樣子,不過年齡標志不是很明顯,因為他大多時候都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像是白板一塊,缺乏表情肌。他輕易不大跟人講話,學生和年輕點的同事都有點怕他,不過課上得公認的好,學問也嚴謹。看他和伍娟倒還聊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