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這回事》一部分是回憶錄,一部分是這位作家的小說課。這本佳的非虛構作品,完整體現了作者斯蒂芬·金的創作觀點和方法。金的寫作建議基于自己真實的寫作和生活經歷:跌宕的童年,初為作家的歲月,成名后與酒精的斗爭,1999年險些命喪車禍——正是這次車禍讓他發現了寫作對他本人的意義:“寫作之于我好像是一種堅持信念的行為,是對望的挑釁和反抗。”《寫作這回事 創作生涯回憶錄》生動、幽默,還帶著點自嘲,獻給粉絲、作家和熱愛好故事的人,將給所有讀過的人帶來樂趣和力量。
斯蒂芬·金(Stephen King),一九四七年出生于美國緬因州波特蘭市,后在緬因州州立大學學習英國文學,畢業后因工資菲薄而走上寫作之路。自一九七三年出版一部長篇小說《魔女嘉莉》后,迄今已有四十多部長篇小說和兩百多部短篇小說。其作品是近年來美國書排行榜上的常客,還被翻譯成三十多種語言。有超過百部影視作品取材自他的小說。他因此被譽為“現代驚悚小說大師”。一九九九年,斯蒂芬·金遭遇嚴重車禍,僥幸大難不死。康復后,他又立刻投入寫作。二〇〇三年,他獲得美國國家圖書基金會頒發的“杰出貢獻獎”。其后又先后獲得世界奇幻文學獎“終身成就獎”和美國推理作家協會“愛倫·坡獎”的“大師獎”。在斯蒂芬·金的眾多作品中,以歷時三十余年才終于完成的奇幻巨“黑暗塔”系列(共七卷)為壯觀,也受金迷推崇,書里的人物與情節,散見于斯蒂芬·金的其他小說中,堪稱他*重要的作品。近年來的新作有短篇集《日落之后》、中篇集《暗夜無星》和長篇小說《11/22/63》《穹頂之下》等。目前斯蒂芬·金與妻子居住于緬因州。
《寫作這回事 創作生涯回憶錄》:
大約一年之后,我和媽媽還有哥哥戴維一起住到威斯康星州的西德皮爾。我不知道我們為什么會搬到那里。我母親的另外一位姐妹凱爾(二戰期間她曾經得過WAAC選美冠軍),跟她那位愛熱鬧嗜啤酒的丈夫一起住在威斯康星,我媽媽搬去也許是為了跟他們住近一點。也許吧,但我不記得曾常見到威爾莫一家,事實上我誰也沒見過。我母親上班,可我也不記得她做的是什么工作。我想她也許是在一家面包房打工,可我記得那份工作來得更晚些,是我們搬到康涅狄格州以后的事,那次搬家是為了跟露意絲姨媽和弗萊德姨父近些。(弗萊德不喝啤酒,也算不上愛熱鬧;他是位小平頭爸爸,很驕傲地開著一部蓋著篷的敞篷車,只有上帝知道為什么。)我們住在威斯康星州期間請過許多保姆。我不知道是因為我和戴維太難對付所以才不干的,還是因為另有高就,又或者是因為我母親對她們要求太高。我只知道有過好多保姆。我記得清楚的唯一一個叫尤拉,也許是叫碧歐拉。她才十幾歲,塊頭有房子那么大,很愛笑。尤拉-碧歐拉非常有幽默感,我當時即便只有四歲,也能看出這一點,可她的幽默感很危險——她的每一陣拍手擺臀甩頭的大笑之中仿佛都藏有一聲霹靂雷霆。我看人家用隱藏攝像頭拍攝的真實場景時,看到那些看孩子的保姆突然發作,痛打孩子時,總是會想起我跟尤拉-碧歐拉一起的日子。
她對我哥哥戴維是不是和對我一樣厲害呢?我不知道。我對她的回憶里沒有哥哥。不過,他可能不大遭受這位尤拉-碧歐拉颶風的危險襲擊;他六歲,應該已經上一年級,大多時間在射程之外。
尤拉-碧歐拉經常在跟人煲電話粥說笑時,招手叫我過去。她常會抱住我,胳肢我,逗我笑,然后自己一邊笑不攏嘴,一邊一巴掌扇到我的腦袋上,力道大得把我掀翻倒地。隨后她又會伸出赤腳胳肢我,直到兩人又笑成一團。
尤拉-碧歐拉很愛放屁,她的屁又響又臭。有時候她興頭上來,會把我扔到沙發上,把她穿著羊毛裙子的屁股坐到我的臉上,然后放屁。她還會大笑著叫一聲:“炮!”我感覺自己就像被埋在沼氣焰火里。
我記得眼前一片黑暗,記得我要窒息了,也記得自己大笑。我當時似乎挺害怕,卻也覺得挺搞笑。從好多方面說,這位尤拉-碧歐拉讓我對文藝批評家有了充分準備。一位兩百磅的保姆朝你臉上放屁,還大喊一聲:“炮!”你有了這樣的經歷,《鄉村之聲》之流再怎么樣也很難嚇倒你了。
我不知道別的保姆是怎么走的,但尤拉-碧歐拉是被解雇的,起因是雞蛋。一天早上,尤拉-碧歐拉給我煎了個雞蛋當早點。我吃了,又跟她要一個。尤拉-碧歐拉就給我煎了第二個蛋,然后問我還想不想吃。她眼睛里的神情仿佛說:“小斯蒂威,諒你也不敢再吃了。”所以我又要了一個。然后又要一個。一個又一個。我吃了七個雞蛋才停下來,我想是七個——我的腦子一直記著是七個,記得很清楚。也許是因為雞蛋吃光了,也許是因為我哭著說不要了,再不然就是因為尤拉-碧歐拉害怕了。我不知道,但是也許幸好游戲到第七個蛋就結束了。七個雞蛋對一個四歲孩子來說實在不少。
我有一會兒感覺還不錯,后來就吐得滿地都是。
尤拉-碧歐拉哈哈大笑,打我的頭,又把我關進衣柜,還鎖上柜門。炮!她如果把我關進浴室,可能還會保住這份工作,可她沒有。我倒不介意待在衣柜里。
里面很黑,但是散發出我媽媽用的科蒂牌香水味,門下頭還有令人安心的光透進來。
我鉆在衣柜深處,背靠著媽媽的外套裙子。我開始打嗝——打又長又響、燃燒的火一樣的大嗝。我不記得胃里難受,但我當時肯定難受,因為我張開嘴巴準備再打一個火熱大嗝時,又吐了。全吐到媽媽的鞋上了。這一吐宣告了尤拉-碧歐拉的結局。我媽媽那天下班回到家,見到保姆躺在沙發上睡得正香,小斯蒂威被鎖在衣柜里,也睡得正香,頭發里還粘著半干的碎煎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