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未來的聲音：“北大培文杯”全國青少年創意寫作大賽優秀作品（第3季）》收入2016第三屆“北大培文杯”全國青少年創意寫作大賽優秀作品，新一代中學生自信發聲，全面展示了青少年創意寫作風貌。著名作家、北京大學教授、“國際安徒生獎”獲得者曹文軒親任主編，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評委及獲得者、長江學者、報刊主編傾心點評，共同扶持青春寫作新力量。
《傾聽未來的聲音：“北大培文杯”全國青少年創意寫作大賽優秀作品（第3季）》：“北大培文杯”全國青少年創意寫作大賽佳作選集，全面展示青春寫作新力量。
大賽獲《人民日報》、中新網等重點報道，優秀作品獲《新華文摘》《光明日報》《散文選刊》《中學語文》《語文月刊》等重要刊物關注并刊載。
格非、李敬澤、陳曉明等強力推薦，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評委及獲得者、長江學者、報刊主編傾心點評。
曹文軒，“北大培文杯”全國青少年創意寫作大賽評委會主席。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北京作家協會副主席。
主要文學作品有《草房子》《紅瓦》《青銅葵花》《根鳥》《火印》《蜻蜓眼》等。曾獲國際安徒生獎、國家圖書獎、中國安徒生獎、中國作協兒童文學獎、宋慶齡兒童文學獎、冰心文學獎、中國電影華表獎等重要獎項四十余種。
目 錄
序一 發現，還有發明／曹文軒 001
序二 與文字打交道的人是幸福的／朱永新 005
幻事（009—090）
會唱歌的木桶／叢元 011
影子裁縫／顧宇庭 018
蔣扈氏／胡浩然 025
天德茶館／周歐辰 031
沙仙／黃蘭棋 036
魚／胡遇時 045
琥珀和南麓／賈惠涵 051
七秒鐘／周子霖 058
李阿三／張毓琦 063
少年／熊菲 068
黑白兄弟／仲子豪 072
陪著你長大／吳宇龍 080
空籠（091—180）
打開一個紅檀木箱／譚敏萱 093
籠目／賀舟艤 101
貓爪鋼琴師／穆曉婧 105
四郎探母／周稚宜 110
酒旗風／延安琪 117
鶴／楊琳欣 125
歸／吳君瑤 129
米菲，米菲／李月馨 139
老易／鐘沁湲 147
鳥倌／蔡忱瑤 150
靛頦囚笯／方佳璇 159
櫻蘭的故事／章佩芷 163
美術課／胡馨媚 168
門／孫潔 177
破殼（181—256）
沒有殼的人／王瑾妮 183
帶皮毛的午餐／黃嘉曦 189
午餐與玫瑰／叢元 194
餐具先生與藝術品小姐／曹馨午 205
破殼／胡向真 210
帶皮人／沈玥 216
毛皮下的妮卡／朱超然 223
白夜·物語／董亦婷 229
無字之謎／李岱宸 236
變成穿著皮毛的咖啡杯，敬你／吳宛諭 241
帶著皮毛的人／張珺然 249
靜園（257—350）
紅葫蘆／王瑞敏 259
化鯉／潘語瑄 266
三三的江／顧宇庭 272
故人莊／胡浩然 279
逃離／李蕤桐 287
塵世／楊淙文 295
瓢／顧靖坤 307
根鳥情系葫蘆絲／梁松艷 314
紅薔薇／韓曦瑩 319
北山薔薇／劉鑫鴿 326
薔薇谷的故事／林琦 333
蜻蜓眼／韓金穎 338
細米的村莊／黃蘭棋 346
心語（351—378）
選手心得 353
北京以北／楊淙文 353
接過時光遞來的筆／李蕤桐 356
我是一只切葉蜂／黃蘭棋 358
有些東西專屬靈魂／叢元 361
一路向北，綠意盈懷／顧宇庭 364
帶著一顆寧靜的心去海邊看落日／王瑞敏 366
七月末，思想起／胡向真 369
伯樂心語 372
青春，或者教育的另一種可能性／馬臻 372
今天，我們該如何指點“青春”？／趙楠 376
附錄（379—390）
大賽題目 381
決賽獲獎名單 384
跋 一切想象都是有意義的／謝有順 391
會唱歌的木桶
叢元
【節選自《傾聽未來的聲音》（第3季）】
傍晚，父親和我滿載而歸，走進家門時，發現家里的木桶在唱歌。
木桶是前幾天父親從沙灘上撿回來的，此時上面的藤壺已經碎了一半，木板表面不均勻地掛著鹽霜。它給墊在舊縫紉機底下，一顛一顛打著拍子，桶口里冒出斷斷續續的歌聲。我們在門外聽見，還以為是收音機沒關，剛一開門就嚇得又退了出去。
“它在唱歌！”父親呼吸都變快了。他放下我，舉起了拐杖，拉風箱似的喘著，臉上像喝醉酒一樣直泛紅。他一激動就會這樣，喉嚨里喘出痰音，喘著喘著就開始咳。我抱住他的手臂，被他的樣子嚇著了，縮在他腿邊幾乎要哭出來。木桶像知道我們來了似的，顛得更厲害，整臺縫紉機被搖得亂響。父親連著后退兩步，馬上又上前兩步，惡狠狠地盯著它，像要打虎似的在門口僵持。
可不顧我們又驚又怕的注視，木桶仍是晃，歌聲顧自從桶口與地板間的縫隙里鉆出，清晰地四散開來。我愣愣地瞧著它，使勁抹了抹眼淚，不禁被這被歌聲所吸引。地板在歌聲的撞擊下輕微地顫動，我的心也忽然顫動起來了。它唱得多美啊！我從未聽過這么動人的旋律。盡管父親視我的歌喉為驕傲，可如今聽到如此美妙、簡直難以形容的歌聲，我那副可憐的花哨嗓子又算得了什么呢？盡管我能在父親帶我表演時收到許多掌聲，常有人把錢投給我們，可如果他們聽了木桶的演唱，誰還會理睬我呢？我的聲音是多么難聽呀，而木桶的歌聲令人心醉神迷，讓人半個音都不想錯過。我的眼睛濕潤了，跪下來抱住了木桶，把頭埋進裙子里抽泣，好像要把它的歌聲裝進心里似的。父親從后面把我拉開，放下拐杖。“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他的胸膛不再劇烈起伏，沾灰的臉頰抖了抖，目光變得迷茫而感動。他這樣站在原地看了木桶一陣，臉上露出柔軟的表情，似乎在看一個可憐的孩子，然后喚我幫他一起把它從縫紉機下抽出來。
木桶被撿回來放在那兒，是為了墊起縫紉機的斷腿的。可我們現在不敢也不能再把它當一只普通的木桶看待。晚飯時，父親把它抱到狹小的餐桌前，尷尬地看著它，手搓著桌沿。他一會望望木桶，一會望望我，窘迫地張張口，卻什么也沒說。到了晚上，木桶就被安置在門廊里。我隔著房間的門，聽到它整晚都哼哼著一首輕柔的歌，在月光的伴奏下似乎不知疲倦。
在這天晚上前，作為窮裁縫的父親一直有一個夢想：讓女兒成為一名歌唱家。他曾為我買來成摞的磁帶，還帶我四處表演，把所有錢都砸在我身上。但第二天一早，在餐桌上，他宣布說要一起培養木桶和我兩個。他的眼睛里帶著種迫不及待的喜悅，手搓著桌沿，把話說了好幾遍：“以后再去表演就帶上木桶吧，它會是個好幫手的。”木桶像是能聽懂他的話，蹭到我身邊來，碰了碰我的手。我撫摸它兩下，它就像只聽話又可愛的小狗一樣，歡快得直發抖。
我們把木桶刷干凈，就帶著它上街了。父親想出一個主意，他讓我藏在桶里，等他招來足夠多的觀眾，我再一下子跳出來。于是我蜷在木桶里，緊張得直揪自己的裙子。我什么也看不見，只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外面父親熱情洋溢的聲音：“快來瞧，多神奇的木桶啊！你們見過會唱歌的木桶嗎？”他重復著這句話，聲音忽遠忽近。我想象著他拄著拐杖來回奔走的樣子，心里忽然害怕起來，好像他就要把我扔在桶里不管了。我撫著桶壁，怕得想哭。
這時一陣歌聲鉆入我的耳朵，那是木桶的聲音：“啊，姐姐，你不要傷心……”“等等！它真的在唱歌！”外面的人驚叫起來，人聲忽然像潮水一樣漲了上去。木桶的歌聲越來越大，它一邊唱，一邊有節奏地晃著。我坐在“搖籃”里，剛冒出來的眼淚被它晃了回去。木桶越是唱，外面的人越是大呼，我扶著木板，咯咯地笑起來。木桶唱得愈發來勁兒，在連天的驚呼聲與掌聲中，我也忘了跳出來。
就這樣，木桶融入了我們的日常生活與外出表演，每周四和周六都與我們一同出門。它總是贏得人們新奇的目光。每當它開始演唱時，人們都不禁后退一大步，然后再慢慢圍近來，小心而感興趣地看它。他們最常問的一句話是：“你是怎么教會它唱歌的？”父親搓著拐杖的手柄，緊張與喜悅令他滿臉泛紅：“它本來就會唱歌。”
在人群面前，父親喜歡裝作對木桶毫不在乎的樣子，即使木桶的演唱博得了震天歡呼，他也板著臉或做出嫌棄的表情說：“停，停！你們為什么鼓掌？都是些歪門邪道罷了。唉，我管不了它。”人們發出零碎的笑聲，紛紛把錢扔給父親。我知道父親這樣做是為了多聽一點人們對木桶的贊美，因為他帶我去表演時也會這樣。但自從第一天他把我從桶里抱出來之后，就再沒有讓我演唱過。在以前，誰要是提到“裁縫”，準會說：“哪個裁縫？是家里有個愛唱歌的小女孩的那位嗎？”而現在，他們說：“哦！我知道，就是那個有個會唱歌的木桶的裁縫吧。”
木桶的加入使我家的生活改善了不少。父親終于買了一臺新的縫紉機，把那臺舊的搬進了雜物間，傾斜著倒在一堆搖搖欲墜的木架子旁邊。窄小的餐桌也被換掉了。在木桶加入的最初幾個星期中，我一直跟著他們上街，幫著撿扔得稍遠的硬幣。父親因風濕不便頻繁彎腰，只能拄著拐杖在周圍踱一踱。
直到傍晚，我跟著父親，父親抱著木桶，木桶唱著歌，我們一身疲憊地回家。父親幾乎每晚都在房間里教木桶唱些新歌。這是當我發現他為我買的磁帶都不見了，而他房間里常常整宿飄出歌聲的時候，才意識到的。
有一天上午，我起得很晚，當我疑惑著走出房間四處張望時，才發現父親和木桶都不在。“爸爸？”我走進各個房間，喊他。“爸爸，你在嗎？木桶？你們在家里嗎？”我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大聲喊著，盼望著有人能回應我。就像以前父親陪我玩捉迷藏一樣，他躲在雜物間里，等我走過去時突然從帆布下面伸出手來抓我的腳踝，扮成怪物嚇得我又叫又笑：“抓住你啦！”我跑到雜物間，站在那兒等了一陣，他沒有出現。“爸爸？”我叫著，開始慌了。我走到屋子中央坐下，疲倦地靠在斷腿的舊縫紉機上，開始抽抽噎噎。我怕他把我扔在這兒，不要我了。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么睡著的。我從床上醒來時，聽見門外有碗筷碰撞的聲音。我走出去，才知道早上父親沒有叫我就帶著木桶出門了。父親看上去十分疲倦，臉上的汗混著灰土往下流，在他發紅的臉頰上拉出一道道白印子。他捧著飯碗的手也蹭得發黑，時不時滲出些汗，在桌沿或是拐杖手柄上搓兩下。木桶時而顛顛晃晃，時而不安分地溜到墻角去，像只精力旺盛的小猴子。見到我出來，它又打著滾兒來到我身邊，蹭著我的手。
第二天早上，他們又沒叫上我。第三天仍是這樣。我整日待在雜物間，從堆滿灰塵的角落找些小東西玩。我翻到一盒扣子，盒子上結了灰，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扔進來的。作為裁縫，父親的手藝其實極差，來找他做活也多是打補丁、釘扣子一類的小事，他就這樣攢下了一大盒扣子。我學會自己釘扣子后，曾把它們擺成各種形狀縫在父親給我做的裙子上，我就穿著這樣的裙子跟著父親到處演唱。有時我們回家已經很晚，我坐在他肩上，他就會一邊走一邊指著天上的星座講故事給我聽。
他一直盼望著我以后成為歌唱家，過上更好的日子。他經常做裙子給我，為了省錢，他那臺舊縫紉機也一直沒有換。一次，他正為新裙子鎖邊，忽然縫紉機傾斜著倒下，差點把他埋起來。父親拖著風濕的腿艱難地站起，抱怨著狠狠給了那機器兩拐杖。“這廢物！”他漲紅了臉罵道。他氣喘吁吁地出門去，想找個什么東西把它支起來，最后從沙灘上撿回一只木桶，墊在了縫紉機下。
我百無聊賴地在雜物間爬上爬下，踩著亂晃的架子玩平衡木，胡亂哼著歌，對父親的回憶充斥了我的腦海，又從鮮活轉入黯淡。父親再也沒有叫上我一同演出，他把我所有的磁帶拿走后，又建議把我的房間讓給木桶。他整日伏在新縫紉機前忙著給木桶做配飾，吃晚飯時常常會忘了叫我。有時，我就站在他身邊，他找了一大圈，最后還問我去哪兒了。
父親令我感到陌生，我多想讓他知道我是多么難過，可他再也沒耐心聽我說話。所幸還有木桶，它時不時溜出父親的掌控，跑到雜物間來找我玩。我對著它傾訴，它就載著我搖啊搖啊，唱著：“姐姐，你不要傷心。”它蹭著我的手，像匹溫順的小馬，每次都能讓我歡喜起來。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它都偷偷跑來陪我。我們一起爬上架子玩平衡木，踩著舊縫紉機和餐桌越爬越高，它過不去時我就把它舉起來。我漸漸覺得木桶就是專門帶給人快樂的，無論是誰都對它討厭不起來。一次，我故意不幫它，它急得又是轉又是顛。“你唱個歌吧，”我說，“唱了我就舉你上去。”木
桶只好唱起來。我抱起它，站在搖晃的架子上，小心地舉起來，突然門開了，父親站在了門口。
我嚇得一個激靈，一個沒踩穩就摔了下去。一層層架子山崩似的塌了，木桶脫手而飛，我閉著眼睛以為自己要死了。過了好一陣兒我才睜眼，看到父親站在門口動也沒動，木桶則倒在地上費力地打轉兒。我爬起來，腦中一片混亂。
父親直直地盯著我，一句話也不說，他的臉越來越紅，胸膛起伏得愈發劇烈。最后，他喘得像個大風箱，沾了灰的臉頰一個勁地發抖。他撐著拐杖向前邁了一步，猛地把拐杖舉了起來。他鼓著眼睛盯著我，保持這個舉著拐杖的姿勢兩秒鐘，最終還是重重頓在了地上。“廢物！”他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他一邊咬牙切齒地咳嗽著，一邊拖起地上的木桶，轉身走了出去。拐杖的頓頓聲從開著的門里傳進來，我低頭玩著裙子上的紐扣，哭不出來。
不久，我得知木桶撞在舊縫紉機上，磕碎了兩塊木板。父親焦急地重新補上兩塊，卻再也不能恢復它的歌聲。他換了很多種材料，帶著木桶跑了很多地方，賣了新餐桌和縫紉機，可它的歌聲還是一天天衰弱下去，直到微弱得誰也聽不清。一個月后，父親什么辦法都沒了，他變得抑郁寡言，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他不常待在家里，只偶爾帶著一身酒氣回來。
現在陪著木桶的只有我，眼看著它一點點衰弱下去卻無能為力。我坐在它身邊，一想到我快失去這個伙伴了，就哭個不停。木桶蹭蹭我的手，像在安慰我。我撫摸著木板，等著聽它唱出“姐姐，你不要傷心”，卻再沒了反應。它再也不動了。
我把木桶放在門外等別人撿走。家里只剩下一縷海風，好像這一切都不曾發生。后來再沒有人見過那只木桶。在一個暖風和煦的晚上，喝醉了酒的父親回來時在門口被絆了一下，一腳把它踢飛了。
（作者學校：北京市十一學校 指導老師：趙楠）
點評專家|李 舫
《人民日報》文藝部副主任，著名評論家、散文家、魯獎和茅獎評委
叢元的《會唱歌的木桶》無疑是一篇從孩子的視角講述的故事，卻是一篇非常耐人尋味的成人童話。
貧窮的裁縫父親用自己微薄的收入全心全意培養女兒，期待她成長為一名著名的歌唱家。偶然的一天，父親在海邊撿到了一只舊木桶，帶回家作為縫紉機的墊腳。未想到，這只舊木桶竟然具有歌唱的稟賦。父親將木桶視為至寶，每天帶著木桶賣藝賺錢，忘記了女兒的存在。一次，女兒與木桶在玩耍中無意間摔壞了木桶，木桶從此失去了唱歌的能力，也失去了生命。父親就此沉淪下去，終日以酒為伴，聊度余生。
物質的存在異化人的生活，同時也使得人最終成為人的自我異化的理由，這著實令人傷心。這篇文章篇幅并不長，但是作者具有一定的語言功力，文字輕靈優美，文章立意高遠、意味深長。故事的展開、鋪陳、結尾都井然有序，作者不僅對故事推進的控制合理有序，讓敘事在平靜中波瀾迭起，而且從木桶角度講出了很多人類世界的哲理，比如，欲望導致了人類的滅亡；物質對人類的異化；人類需要拯救，更需要自我拯救，等等。在這種意義上，這不僅是一篇值得稱贊的美文，更是一篇值得思考的驚世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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