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老一輩工程專家和經濟學者,王慧炯的個人成長經歷與新中國成立后的發展風雨同舟.他在新中國從事的工程建設與政策咨詢工作的歷程與取得的成就,折射出新中國成立以及改革開放以來60余年建設發展中的一些典型的時代縮影.《與共和國共同成長:王慧炯回憶錄》也敘述了王慧炯從工程師轉型為社會經濟學者及先后出版?系統工程學導論?和?社會系統工程方法論?兩本個人學術專著的過程.
希望《與共和國共同成長:王慧炯回憶錄》有助于科學技術與工程領域、社會經濟領域、公共政策領域的人士及廣大普通學者深入了解跨越新中國成立前后的專家學者的個人成長奮斗歷程和家國情懷,激勵讀者在通向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征程中,勇于追尋個人夢想.
第1章滬上生滬上學
1.1父父子子
1925年春,王慧炯出生在上海新閘路一戶中等富裕的商人家庭里。這一年,孫中山先生逝世,距辛亥革命爆發十幾個年頭,中國共產黨成立不足5年,離上海1842年被開埠為通商口岸、1845年被開辟為租界已近一個世紀。
這一時期的上海已成為遠東的金融中心,經濟發展處于鼎盛的黃金時期,這里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冒險家、殖民者和淘金者。汽笛聲聲的黃浦江畔,西裝革履與長袍馬褂摩肩接踵,小轎車與黃包車相向而行,歐美風情與東方韻味交相輝映。王慧炯就生長在這樣一個中西方文化混雜、新舊勢力交鋒的舊上海。
父親的身世
王慧炯的父親王補生,1874年生于周莊,*初為了活命曾出家當過和尚,不知何時還了俗。他有著倔強不服輸的性格和不被小水鄉拘囿的膽識,也有超乎尋常的機敏,在20世紀“冒險家樂園”的上海,以他的膽魄、直覺、吃苦耐勞和對致富的渴望,靠外貿生意白手起家,實現了自己的“上海夢”。
王補生舊照王補生不同于眾多來上海闖世界卻*終只能在碼頭搬磚頭的鄉下人,他通過《英語百日通》一書千方百計地總結“學”英語的方法,設法記住“飛仇”(feather)、“好度有度”(How do you do?)、“器鋪”(cheap)等生意場上和洋人打交道時能夠派上用場的“鳥語”。在搖身成為“羽毛出口商”后,他決然不顧親戚的勸說,絕不為兒女在鄉下買田地。王補生那不靠祖上、不靠爹娘、只靠自己的性格特征,在他**的兒子王慧炯身上得到了完整的繼承與發揚。據晚年的王慧炯回憶:“我父親給我印象*深刻的,就是靠個人奮斗的故事,這是他經常在飯桌上講的。我一輩子也是這么過來的,我對孩子也是這么教育的,我認為應該把孩子培養到大學,這之后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王慧炯如是說,也如是做了。王慧炯的大女兒王琪在改革開放后,憑借個人努力找到了出國留學的機會,在異國站穩了腳跟,一不靠父親,二不靠旁人。小女兒王平通過姐姐王琪的幫助,赴美做訪問學者,后來憑借個人智慧與努力,成為國外律師事務所合作人,領導著華人律師。
在家族里一言九鼎的父親,留給王慧炯的印象是莊重威嚴。盡管他對父親娶回四房太太的做法并不認同,但是對父親的感情依舊深沉濃厚。
舐犢之情
受父親的影響,王慧炯至今都保持著聽京戲的習慣。在王慧炯的幼年時期,聽京戲是有閑階層喜好的消遣方式,身為商人的王父也經常帶著兒子去聽戲。正如一首歌里唱的“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紅臉的關公戰長沙、黃臉的典韋、白臉的曹操、黑臉的張飛叫喳喳 ”王慧炯也被這些大花臉及他們的故事所吸引。唱念做打的表演方式、生旦凈末丑的角色塑造、西皮二黃的不同唱腔,為王慧炯強化了忠奸分明的典型形象。王慧炯總是喜歡問父親各種角色孰好孰壞,父親那“要做好人,不做壞人”的諄諄教導影響了王慧炯的一生。
某一次,父親白天帶著王慧炯出去玩,傍晚到四母親處吃過晚飯后,王慧炯吵著要去看京戲。可是那時京戲早已開演,王慧炯撅起嘴,任性地耍起了小脾氣。父親說服他到附近的新世界去逛逛,正準備出發的時候,王慧炯突然開始嘔吐,五十有余的父親吃力地背起兒子,心急如焚地飛奔回家里。
在文化熔爐上海,曾經廣泛流行著“說書”和“評彈”的曲藝形式。說書的場所也常有王父和王慧炯的身影,聽故事是王慧炯幼年主要的教育啟蒙。當時的評彈敘事千篇一律,盡是“落難公子中狀元,私定終身后花園”,說書的內容則圍繞歷史故事。那些歷史故事培養了王慧炯的閱讀興趣,他在小學三年級時,就開始閱讀中國古代小說,養成了讀書自娛的習慣。他幾乎閱讀了所有中國古代小說,很多小說版本如今已經失傳。自幼嗜好讀書,即便后來家道敗落,困境之下的王慧炯仍然堅信讀書是自己**的出路,不僅如此,他在形成人生價值觀方面,也繼承了部分中國優良的歷史傳統。
王慧炯的父親大概在二十出頭的時候,就靠做皮毛生意發家,并經營一家叫做“王補記”的商鋪。據王慧炯的二姐王冰持筆述:“父親的極盛時期,家里有車夫,有勞動大姐”;“吃閑飯的人經常有一桌,許多連名字也不是太熟悉的人也都會來**”。家境貧寒的王父在辛勤致富后,沒有淪為錙銖必較的守財奴,而是成了樂善好施的慈善家。
王父堅信“兒孫自有兒孫福”,在他富有的時候,并沒有買田置地,而是把個人錢財捐給更需要的窮人。王慧炯回憶到此,不無感激地說:“這個也確實幫了我大忙了,如果有田地的話,我就變成地主家庭出身了。”王父篤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傳統思想,曾出資興建了一所慈善醫院,專門為看不起病的窮人治病。他也曾夏天施粥、冬天施衣,積累善行。凡此善跡都讓王慧炯和王冰持視為傳承之道并終生心生敬意。
1.2母慈子孝姊弟情深
在舊社會度過童年,王慧炯無法回避大家族中重要的家庭成員們。王父娶有四房太太,王慧炯的生母排行第二,育有一兒一女(王慧炯和其三姐王慧英);大太太育有兩個女兒,此外還有三太太和四太太。
母子分離
王慧炯的母親王顏氏是舊社會鎮江城內機房人家的女兒,新中國成立后改名叫顏曼云。王顏氏1895年生,小王父20歲。王母具有中國傳統婦女的美德,善良寬厚、與人為善、任勞任怨。不論何時提起母親,王慧炯眼中總是流露出無盡的溫情和懷念。
王慧炯幼年與母親同住上海的那一時期,母親就是他堅強的后盾和避風港灣。王慧炯回憶說,“在自己母親身邊,無拘無束,也是沒有人管的”。幼年的王慧炯懵懂調皮,曾經把點燃的火柴直接扔在床鋪上致使家中起火,“當然母親是不會罵我”;也曾將指甲蓋大小的黃豆塞進鼻腔而就醫,“當然母親更多的是擔憂”。
在王慧炯6歲左右,家道中落,王父將全家大部分人(除王慧炯和四母親外)遷回原籍周莊。王慧炯不得不與父親和四母親同住,度過童年與少年時期,而生母始終是王慧炯孤獨心靈中*溫暖柔軟的寄托。在生病或受委屈的時候,王慧炯多么希望和自己同住的不是四母親而是自己的生母。
母子重逢
1937年,王慧炯的母親接兒子回周莊度暑假,后因八一三事變爆發,返滬交通中斷,王慧炯只能留在周莊和母親、三姐共同生活。王慧炯深情地回憶說:“這一年,應該是*幸福的一年。和自己的母親和親姐姐在一起,她們對我所灌注的親情,是一生難忘的。”
1956年,王慧炯調入云南工作,王母離開周莊,隨王慧炯到云南。在生活中,王母對王慧炯給予無微不至的照顧,力求將多年來缺失的母愛加倍補償給他,盡心盡力地幫助王慧炯夫婦照顧子女,讓他們更好地投入工作。有什么好吃的王母總是舍不得吃要留給兒孫,但有什么家務活卻總是任勞任怨搶著干,生怕累及兒孫;有時甚至直接把飯碗捧到王慧炯的面前,遇到任何委屈和不愉快的事情也都瞞著兒子,擔心影響王慧炯的情緒。王慧炯的夫人鈕芳明在談及婆婆對丈夫的關愛時說:“老太太對他的兒子是真好,就像對自己的祖宗一樣。” 母親的影響
王母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卻給子孫留下了很多質樸的人生哲學。王慧炯回憶說,“我母親有一句話,我印象很深刻,她說‘做人不要太過分,這個世界上聰明人拿一半,笨人也會拿一半’”。王母也常說:“人不能太貪,要安分守己,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是再爭也爭不到。”王慧炯在個人人格的養成上深受母親的影響。也許是因為王慧炯待人寬厚,才使他在“文革”年代沒有受到過多的沖擊。王慧炯的大女兒王琪也認為:“我爸爸為人和善,對人特別好。這個大概也是受我奶奶的影響。”
王母信奉佛教,認同宿命論。王慧炯的兒子王立回憶起奶奶時說:“她常說不要人愁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你替他愁也沒用。”
手足情深
王慧炯的三姐王慧英是他的親姐姐,年長他約摸三歲。雖然二人共同生活的時間并不久,但感情深厚。1932年年初,家境破落后,王慧英被迫到周莊,直到1933年小學畢業。周莊沒有中學,同學們紛紛到蘇州或吳江讀中學,但王慧英卻因家庭條件不能升學。王父同意她來滬走讀,與王慧炯同住四母親處,無奈四母親不允,只得作罷。回到周莊后,王慧英心氣郁結,1939年因傷寒去世。
三姐的去世讓王慧炯深感悲痛,姐弟間的手足情深讓他時常感念。王慧英知道王慧炯喜歡看戲,從周莊到上海找父親要到生活費后,便省出錢來給王慧炯買*便宜的戲票。在周莊共同生活的那一年,每逢王慧炯補習班下課后,王慧英總是找機會帶著他去北海的小伙伴家玩。
王慧炯的二姐,本名王曼云,是大媽的女兒,讀書之后自己改名為王冰持。生于“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長于只有獨子的王家,王冰持靠典當自己的手鐲畢業于南匯縣師范學校,然后在一所小學教書。王冰持是這個家族的**個知識分子,她平日有機會總對安靜寡言的王慧炯強調讀書的重要性,這無疑對王慧炯堅持讀書的信念產生了重要影響。因為在學校工作,王冰持對舊上海的小學和中學比較了解,曾先后為王慧炯遴選出洋涇中學、立達學園作為升學備選學校。這兩所學校在當時都是開明進步的學校。
王冰持還是一個敢于擔當的人。王父曾經受到經濟危機的沖擊,在外欠下了諸多債務,被人控告,要吃官司。果敢的王冰持帶著年紀尚小的王慧炯到上海一品香飯店,向律師求情。
王父在1937年中風,導致半身不遂。家庭生活全靠他原來的學徒,后來也成為皮毛出口商的楊福全按月救濟,直到1941年王父去世,王家的生活來源徹底中斷。當時王慧炯高中尚未畢業,棄學還是經商?這是擺在王慧炯面前的現實問題,**支持王慧炯繼續讀書的只有二姐王冰持。王冰持委托朋友范老師幫王慧炯介紹家庭教師的工作,解決了他繼續讀書的學費和生活費,直至王慧炯大學畢業。
王慧炯在20世紀50年代調離上海之后,雖然與二姐不在同一城市生活,但是姐弟之間的感情并不曾疏遠。王慧炯每次到上海出差都會去看望二姐,姐弟間一直保持著聯系,直到21世紀初王冰持逝世。如今提起二姐,王慧炯依然懷有深深的感激和懷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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