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品,遼寧撫順人,1985年畢業于遼寧師范大學中文系。1977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現為遼寧省撫順市作協理事,著有長篇小說《一號偽裝者》《民國社交圈》等作品。
001放手一搏
民國28年(1939年)7月23日傍晚。上海。金寶大酒店。
偽上海市政府新聞處歡迎日本東京《讀賣新聞》報社副經理山木太一郎來滬的酒會,正在這里熱烈地進行著。
此刻的市政府新聞處新聞秘書唐明月雖然舉著高腳杯和臨桌的幾個報社記者在打情罵俏,但是她的心里卻是異常緊張。當然,作為潛伏于險境中多年的特工,她心中的這種緊張并沒有絲毫的外露,盡管手中的杯子會不由自主地微微顫動。
因為再過一會兒,就應該是決定她生死命運的時刻了。
如果幸運,她將像離籠的小鳥,從此飛向自由的天空,在廣闊中展翅翱翔,不用再將美麗的面龐戴上魔鬼般的面具;但是如果不幸,那么過一會兒,也許就是她美麗生命的終結,倘若能即刻斃命還算走運,否則帶來的那種酷刑將會是生不如死……
“不知是世界離棄我們,還是我們把他遺忘。夜留下一片寂寞,世上只有我們兩個。我望著你,你望著我,千言萬語變作沉默。我們走著,卻迷失了方向,盡在暗的河邊彷徨……”唱臺上,那個身穿綴著亮片旗袍的歌女扭捏地唱著《蘇州河邊》。唐明月在眾人沒注意她的一刻,迅速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時間到了。
趁著賓客們跳舞、敬酒的時機,唐明月從3樓宴會大廳里出來,蹣跚著向衛生間走去。她知道現在到了整個預定計劃中最關鍵的一刻了,如果一切都按照預定計劃能夠實現的話,在10分鐘后,她就應該順利地離開這座酒店,再過大約兩小時后,便會離開上海進入蘇北敵后區了。
今天中午從秘密“信箱”里拿回中共中央東南局的指示后,唐明月這只隱藏在上海市政府里的“云雁”就一直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看來組織上一定是因為不十分了解她現在的處境,所以才做出了這樣一種在她看來很是荒唐的計劃。當然,她似乎暴露了身份的危險,必定很讓組織上焦急萬分。因為她如果真的暴露了,那就將會導致一系列即將實施的計劃失敗,所以組織上在現在這樣沒有時間允許的條件下,也只能采取這種看似荒唐的計劃了。
唐明月一邊這樣為組織設身處地地想著,一邊裝著若無其事地向前走著,因為她知道身后一定會有人在跟蹤著她。
今天下午,她去走廊里倒廢紙簍,忽然發現在走廊盡頭的一間辦公室里探出了半個腦袋,于是她明白自己已經被監視了;臨近下班準備去金寶大酒店時,她在大門處掏出小鏡子涂口紅時,又發覺身后有倆模樣陌生的女人正不遠不近地跟隨著自己……作為老特工,唐明月沒有回頭去看,而是特意將小鏡子舉得偏一些,以便讓后面的跟蹤者發現。果然,那倆女人猛然放慢了腳步,然后假裝聊著什么站了下來。于是唐明月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3樓宴會大廳的衛生間在走廊的東盡頭。
唐明月在快步走著的同時,直覺已經感覺到身后應該是有兩個女人在跟著她,而且不再是先前見到過的那倆女人。雖然她還無法判定出她們究竟是軍統、中統還是日軍憲兵司令部的特高課或者是李士群的人,但是她知道她們肯定也是在跟蹤自己的。
現在唐明月更加確定了,自己現在已經被嚴密監視了,看來今天的逃脫計劃不易成功了。雖然她心里這樣想著,但是在已經無法再和組織取得聯系的情況下,她現在能做的就是要仍然按照原計劃開始行動,至于成敗就只能是見機行事,聽天由命了。
唐明月不動聲色地走進了女衛生間。她回頭看了一下,那兩個女人還沒有走到門口,于是她按照規定的計劃,進到了左邊的第五個格子里。鎖好門后,她按照規定敲了3下右手邊上方的隔板,只見從腳下的底縫里,塞過來一個小包袱。
打開包袱,里面是一身酒店伺女的服裝,還有一個假頭套和脂粉、口紅。唐明月用最快的速度換好服裝,又把自己的衣服包在小包袱里,塞在了水箱的后面,然后涂好脂粉,拉下了水箱的拉繩。
她知道,現在那兩個跟蹤自己的女人一定是在門口候著,所以她一定要等右手邊那個穿著和她進來時同樣的服裝,有著同樣發式的同伴先走出來,然后她才能出去。
右邊的門開了。
唐明月從同伴離去的腳步聲中,判斷著她和跟蹤者大約走到的位置。30秒后,唐明月斷定沒有發生異常情況,看來跟蹤自己的女人應該是跟蹤著偽裝成自己模樣的同伴離開了門口。
現在,真正到了最后的時刻,因為跟蹤著自己同伴的監視者,很快就會發現目標并沒有回到宴會大廳,這樣自己就會馬上暴露了。
唐明月迅速跑出衛生間,然后從盡頭處的樓梯下樓快速向大門跑去。在樓梯轉彎處,她已經清楚地看到了玻璃大門外那輛開著車門的黑色福特轎車,她知道這是來接應自己的。看來一切順利,馬上便可以擁抱久違的自由了……
從一樓盡頭處的樓梯口到大門只有20多米的距離,唐明月估計再有40秒的時間,她就應該坐上那輛黑色的福特轎車。但是,就在她的右腳剛踏上一樓的地面時,突然從大門的樓梯口沖下來一伙人,迅速封鎖了酒店大門,而另外一伙人則迅速向樓外跑去……唐明月沒加判斷便清楚地知道一定是自己的伙伴暴露了。
她看了一眼門口的黑色轎車,立即做出了一個沒經策劃的決定。
她馬上轉身又向3樓跑去,迅速地回到了女衛生間,打開左邊的第五個格子,從水箱的后面拿出小包袱,將原來的衣服換好,又將換下來的衣服用馬桶水沖濕,然后濕淋淋地包進小包袱里,塞進垃圾桶的下面,接著洗凈臉上的胭脂……5分鐘后,她帶著和剛才走出大廳同樣的表情和裝扮,若無其事地又回到了宴會大廳。
7月20日上午。軍統上海站秘密駐地。
這天上午,軍統上海站通過線人得到了一個情報,有日本的情報販子出現在青果巷一帶,看情況應該是在準備進行某種秘密交易。
在孤島期間的上海灘上,雖然白色恐怖異常,民不聊生,但是卻陰錯陽差地讓各國的情報販子們挖到了發財的金礦,包括日本的情報販子在內,都在大肆地販賣各種軍事、經濟情報,以此大發戰爭橫財。
對于線人提供的有日本情報販子出現在青果巷的情況,軍統上海站斷定這一定不是特高課所為,所以他們決定抓捕在那里接頭的這個日本情報販子,也許能在他們交易的情報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東西。因為現在的軍統上海站實在是有些寸步難行了,別說能收集到重要情報,就連正常的蟄伏生存都很難奢望。
在得到抓捕命令后,代理組長職務的行動組中校副組長金鴻濤親自帶隊去進行抓捕。應該說抓捕兩個沒有組織背景的情報販子本來并不困難,可以說是手到擒來的簡單綁架而已。但是由于一個意外情況的突然出現,結果抓捕過程出現了意外,正在接頭的倆情報販子一死一逃。
不過對于金鴻濤來說這并不算失望,而且還應該說是一件天降的幸事,因為他得到了一個重大收獲—從已死的那個情報販子身上搜到了一張寫著密碼的紙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