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原本沒有相遇的可能。
他,是80歲的退休鎖匠,一生未婚,晚年潦倒,獨居在布魯克林的一間公寓房里。
她,是14歲的妙齡少女,一邊思念爸爸,一邊琢磨著如何讓媽媽再次獲得幸福。
他和她,雖然都居住在紐約,卻像茫茫大洋中的兩葉小舟,各有孤獨的航線。唯一的交集,就是女孩名叫阿爾瑪,而這也是老人初戀情人的名字。
他們的相逢,始于一本名為《愛的歷史》(作者:妮可·克勞斯)的書。這本書漂洋過海,顛簸輾轉,從白俄羅斯的斯洛尼姆,到智利的瓦爾帕萊索;從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到美國的紐約……多少歲月掩埋的秘密,多少不能言說的情感,都由《愛的歷史》來訴說。
妮可·克勞斯的這部小說講述的是:八十歲的猶太老人利歐,每天都獨自在公寓里等待死亡的降臨。他一生只愛過一個女孩——艾爾瑪,十歲時懵懂的喜歡,二十歲時忘我的相愛,那一年他用意地緒語寫下他的愛。當女孩被家人送上去美國的小船,他還在紙上繼續寫著她,納粹開始入侵波蘭,他把書稿托付給了去南美的好友,開始了逃亡。依靠愛的信念死里逃生來到美國后,卻發現女孩已嫁給他人,還有一個不知道自己存在的兒子。
十四歲的猶太女孩艾爾瑪,希望能讓媽媽快樂起來、弟弟變得像個正常人。爸爸的去世給這個家庭帶來了很大的打擊,媽媽每天翻譯書稿足不出戶,弟弟到處撿垃圾要造方舟并認為自己是智者。一天突然有人寫信來以高酬勞請媽媽翻譯一本西班牙語的書,而這書正是爸爸媽媽的定情信物。于是艾爾瑪開始尋找這個寫信人。
很多年前,一本叫做《愛的歷史》的書在智利首次以西班牙語出版,作者因為這書贏得了愛情,可他卻總在夜晚驚醒無法入眠。多年后,一個男人在二手書店買下這本書,在迫不及待讀完后他將書送給了他最愛的女人,并以書中的女孩名給女兒命名……
妮可·克勞斯(Nicole Krauss,1974- ),美國作家,生于紐約,長于長島,先后畢業于斯坦福、牛津和倫敦大學考陶德學院,主修文學和藝術史。她是當代美國文壇備受矚目的年輕作家,2007年,《格蘭塔》將她列入“40歲以下最優秀美國小說家”;2010年,《紐約客》又將她評為“40歲以下最值得關注的20位作家”之一。她迄今共創作了三部長篇小說:《走進房間的一個人》《愛的歷史》《大宅》,均屢次獲獎,并長期居于暢銷書榜單之上。她的部分短篇曾被收入2003和2008年度“美國最佳短篇小說”。
在世上的最后一番話
明天或后天,當他們撰寫我的訃聞時,訃聞上將寫道:利奧·古爾斯基身后留下一屋子廢物。我很驚訝自己沒被活埋。這個地方不大,但我得費勁在床鋪和馬桶、馬桶和餐桌、餐桌和前門之間,清出一條通道。若想從馬桶走到前門,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我必須繞過餐桌才到得了。我喜歡把床鋪想象為本壘,馬桶為一壘,餐桌為二壘,前門為三壘。如果躺在床上的時候門鈴響了,我得繞過馬桶和餐桌才走得到門口。如果來人碰巧是布魯諾,我就一語不發,讓他進來,然后蹣跚走回床邊。那群隱形觀眾的吼叫聲,在我耳邊隆隆作響。
我時常猜想誰會是最后一個看見我活著的人。如果我得打賭,我敢說一定是中國餐館送外賣的小弟。我一星期有四天叫外賣,每次他上門時,我總是為了找錢包而大肆翻箱倒柜。他捧著油膩的紙袋站在門口,在此同時,我則猜想今晚會不會是我吃了春卷,爬上床,然后在睡夢中心臟病發的一夜。
我試圖盡量讓人看見。出門在外時,有時雖然口不渴,但我還是買瓶果汁。如果店里很擠,我甚至夸張到故意把零錢灑了一地,五分和十分硬幣朝四方滾去,我則雙膝跪地。我跪下來得花好大功夫,站起來更是費力。但我還是這樣做。或許我看起來像個傻瓜。有時我走進體育用品店,問,你們有什么樣的球鞋?店員上下打量我這個可憐的笨蛋,帶我看店里一雙白得發亮的樂步球鞋。不,我說,我已經有這款了,然后我奮力走到銳步那一區,拿起一雙根本不像球鞋的鞋子,說不定是雙防水靴。我跟店員說我穿九號,那個年輕小伙子神情更加謹慎地又瞅我一眼,冷冷地瞪了我好一會兒。九號,我緊抓著那雙有網邊的鞋子又說一次。他搖搖頭到店里后面拿靴子,等到他回來時,我正脫下襪子,還卷起褲管,低頭看著自己老朽的雙腳。過了尷尬的一分鐘,店員才知道我在等他幫我套上靴子。我從來沒打算買鞋,我只是不想在我死去的那天,沒有半個人注意到我。
幾個月前我在報上看到一則廣告,說:繪畫班誠征裸體模特,每小時十五美金。這么多部位讓人觀賞,而且有這么多人看,似乎理想得令人難以置信。我撥了電話,一個女人叫我下星期二過去,我試著描述我的長相,但她不感興趣。什么樣子都可以,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