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慈善家的秘密
農高局長的辦公桌,像一艘船,或一張床,在韋軍紅看來,太大了。辦公桌其實還是原來的辦公桌,原來并不感覺大,現在怎么突然感覺大了呢?因為辦公桌大,局長便變小了,而且他還坐著,陷在高大的老板椅上,像是被巨浪拍打到船帆上的一把提琴。他現在的確像是一把琴,正如泣如訴地對副局長黃英武以及韋軍紅傾吐衷腸——
“……我們靖林縣,居然出現了少兒染上毒品、毒癮事件,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我作為公安局長,感到很心痛。我在這位置上,快干滿五年了,風平浪靜,順風順水,臨屆滿才出現這種損毀形象和丟人的事,真是倒霉。我倒霉不要緊,關鍵是,我上不去,英武你就提不了。韋軍紅你也別想進步。有孩子染上毒品毒癮,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扯上了林偉文,現在。有線索和情報指向林偉文利用未成年販毒!當然是指他生前。林偉文雖然死了,但他生前是什么?是我們縣黨委、政府引進的最大開發商,全國優秀的民營企業家。他還是全民心目中的大慈善家,除了陳光標,我就數他了。這么一個身上全是光環的人,到頭來到死,才發現居然是個毒販,甚至毒梟!這是在打誰的耳光?損誰的形象?黨和政府。我還是縣政府的副縣長,公檢法口歸我分管和協調。出了這樣的事如果屬實,我是要負主要責任的!我沒有推卸責任的意思。我今天叫你們來,就是給你們布置任務的。就是,查清林偉文生前販毒,是不是事實?不是,那沒什么,沒事。是,那我承擔責任,還想什么提拔,免職!英武,你是我最信任的副局長。韋軍紅,你是干警里面腦子最活的人。一個強將,一個精兵。別辜負我的重托和期望!拜托你們了!”
農高局長的最后一句話,是站著說的。他還向黃英武和韋軍紅鞠了一躬。這躬鞠得很深,很有日本范。
從局長辦公室出來,韋軍紅還在納悶,局長的辦公桌怎么那么大比原來大呢?是我的腦子出了問題還是其它原因?他實在想不通,就問副局長黃英武:黃頭,你有沒有覺得局長的辦公桌比以前大了?黃英武說是。韋軍紅說局長還是原來那張辦公桌嗎?黃英武又說是。韋軍紅說是同一張辦公桌,那為什么原來我們不覺得大,現在覺得大了呢?黃英武停步,看著韋軍紅:你不明白?韋軍紅搖頭表示不明白。黃英武嘆了嘆氣,說我明明給了你假,讓你去醫院檢查,你怎么就不去呢?唉,局長還夸你是干警里面腦子最活的人呢。韋軍紅說我腦子可能出問題了,請講。黃英武說那是因為局長的辦公室變小了,你沒發現?八項規定,原來八十平米,現在二十八平米。辦公室小了,辦公桌自然就顯得大了。韋軍紅恍然大悟,猛打自己腦袋。他追上已移步行走的黃英武,說黃頭,局長的任務我恐怕完成不了。我腦子壞了,智商低。黃英武說這個任務不需要太多智商,需要的是情商。韋軍紅說我情商也低。黃英武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走,進他的辦公室時,才扔下一句話:“現在副大隊長還缺人,你只要一心想著坐這個位子,情商就會高了!”說完,黃英武覺得還不夠,又食指往上指,越指越高,“你要是想著比副大隊長還高的位子,局長,甚至廳長,那你就是個情圣!”
韋軍紅站在副局長黃英武虛掩的辦公室門前,琢磨領導的話,像一個小道士領悟老道士的點撥。
傍晚的時候,韋軍紅到達那良小學。天色朦朧,但韋軍紅卻是名正言順或理直氣壯地來。他到學校大門口,才給龍茗打電話,請她開門。龍茗來到大門口,沒有開門。“你來干什么?”她說,口氣含有些對韋軍紅的責備,因為他們早上才剛分手,并且約定雙方暫時不要見面,彼此都需要冷靜。一天不到,韋軍紅就破壞了約定。
“公事。”韋軍紅笑瞇瞇地說。
龍茗瞄了瞄韋軍紅前后左右,發現只有他一個人,以及那輛不知是他的還是借的摩托車。她冷冷一笑,表示不信。
“秘密公事。到里面再跟你說。”
龍茗把韋軍紅放了進來。他們沒有直接到宿舍去,而是在校園里散步。五畝左右的校園,對眼下僅有的兩個人,已足夠的寬大和安靜。山風現在已經出動,完全吹拂校園里的一草一木。韋軍紅和龍茗所到之處,都能感受到清涼。或者因為舒爽的緣故,韋軍紅遲遲沒有和龍茗談公事,龍茗也沒有問。他們環顧左右,東拉西扯,凈說些沒頭沒腦或無聊的話——
“最近股市跌得很慘。”韋軍紅說。
龍茗:“你炒股?”
“沒有。”
“我不關心股市的事。也不會炒。”
“我爸炒。他的傷殘撫恤金都被割了羊毛了,真正血本無歸了。嘿嘿。”
“原來你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
“你不會因為這個對我失望吧?”
“我本來就不希望你什么,也就談不上失望。”
“請你對我有信心。我很有前途的。我準備立個功。嘿嘿。”
“什么功?”
“這里空氣很好,溫度應該比縣城要低。”
“可能吧。”
“早上你從我那走后,見到孩子們了?”
“見了。他們已經有了獨立的宿舍,以及專人的管護。我正要發短信謝謝你。”
“你看,還是把我當外人。誰跟誰呀,謝什么謝?”
“必須謝。”
“最近有什么好看的電視劇?”
“不知道。”
“范冰冰和李晨,你估計會成嗎?”
“李晨是誰?”
“那良這個地方,風景很不錯的,我覺得比桂林還美。為什么沒人來旅游呢?”
韋軍紅沒話找話,他后面的大多話,基本沒得到龍茗的積極回應,甚至沒有答應。見龍茗沒有答應,他才察覺龍茗落后了。他甚至看不見了龍茗,因為天已經黑了。他等龍茗跟上來,憑直覺和嗅覺判斷龍茗又到了他身邊。然后,他把手搭過去,好像搭在了她的后腰上。他索性把手一勾,把龍茗攬過來,擁抱她,強吻她。龍茗開始是拒吻的,但拒吻的時間不長,三五秒鐘這樣,就接受了,就像一個被搶過來的皮球必定是要彈跳幾下才會穩妥一樣。韋軍紅忽然覺得剛才說那么多話都是廢話,不如一個實際行動。他們在黑暗的露天舌戰,可以用肆無忌憚來形容。夜風勁吹,但對他們滾燙的身體已毫無作用。清凈的校園現在燃燒著看不見的欲火,或活躍著一對相互焚燒的男女。只要他們不愿做消防員,就沒有人可以將火撲滅或進行施救。
火焰已經遍布全身,雙方都被撩撥或煽動得難以抑制。如果抑制那就會死,不如去死。韋軍紅抱起仿佛被融化了的龍茗,大踏步地往唯一有光亮地方走——那是龍茗的宿舍。他看似是救龍茗,實際是為了救自己。
他把龍茗放在床上。龍茗像躺在手術臺上的急重癥病人,任由擺布。是的,韋軍紅即將或正準備給她做手術。他手忙腳亂,因為他不是個好醫生。嚴格來說,他連醫生都不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實習過對女人的手術。是醫生那也是個獸醫。他生猛、愚笨的動作忽然提醒了龍茗。她異常理智地推開了他,任憑韋軍紅怎么野蠻,就是不讓他突破她最后一道防線。
韋軍紅也覺醒了。他偃旗息鼓或鳴金收兵。他現在還不能占有她。他承諾過,昨天晚上才剛剛信誓旦旦,他們的貞操將留到洞房花燭夜才獻給彼此。他理解龍茗的抗拒,佩服她的理智和信念。他要向她學習致敬,尊重她,從今往后,底線不能破,務必切記。
“對不起。”龍茗說,她眼含淚水,看得出她的無奈和苦楚。
韋軍紅愣了。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呀!他想。
“對不起。”龍茗又說,眼淚嘩嘩直流,“我愛你,我也很想……”
韋軍紅輕輕捂住她的嘴,“別說了,我知道,我理解。別哭了,不哭咯。哦?”他的手往上抬,為她揩淚。
“你還沒吃飯吧?”龍茗說。
韋軍紅搖搖頭。
“我也沒吃。”龍茗說。她下床,迅速整理身上披散松垮的衣服,“我這就去煮。”
韋軍紅說:“我幫你。”
兩人配合做了一頓晚餐,具體地說是一盤凈蒸臘肉,一盤素炒瓜苗和一碗蛋湯。當然還有米飯。
韋軍紅看見龍茗拿著一個辣椒罐子,用筷子從罐子往飯碗里撥辣椒。猩紅的辣椒幾乎把米飯蓋住,像火燒云。做菜前龍茗問過韋軍紅吃不吃辣椒,韋軍紅說不吃,所以現在全部的菜都是淡的,不放辣椒。而龍茗是吃辣椒的,非常能吃辣,之所以做菜不放辣椒,是為了遷就韋軍紅的口味。
“川妹子,就是能吃辣。”韋軍紅看著龍茗碗里的辣椒說。
龍茗開始是笑笑,忽然一愣。“我不是四川人。”
“不會吧?”
“你審我的時候沒有看過我的身份證?調查過我的籍貫?” 龍茗忽然板起臉孔說。
韋軍紅忙說對不起,我忘了。看見你能吃辣,以為你就是四川人。
“吃狗肉的,是不是就是玉林人呢?”龍茗說。
韋軍紅說:“對對,吃狗肉的不一定就是玉林人。玉林人也有不吃狗肉的。”
“那你是吃狗肉咯?”
“不吃。”
“你是玉林人咯?”
“也不是,”韋軍紅說,他把嘴里的一口飯下咽,“我是都安人,都安縣菁盛鄉上嶺村人。”
“說得真具體。”
“為了讓你了解我的底細呀。”韋軍紅說。
“都安我知道,它的旁邊就是大巖縣。對不對?”
“你去過都安?去過大巖縣?”
“沒有。但我不懂地理不會看地圖呀?”龍茗說,“都安剛出了個校長莫振高。他的事跡好讓人感動。可惜好人不長命。”
“我是他學生。高中的時候他是我的語文老師。”
“是嗎。”
“追悼會的時候我回去了。”
“JingSHeng, 哪個jing?哪個SHeng?”
“草字頭下一個青的菁,茂盛的盛。”
“你們村也叫上甘嶺村呀,真夠大氣的。”
“是上嶺村,沒有甘。”韋軍紅糾正說。
“沒有甘,也能出英雄,你這個英雄。”龍茗說,忽然發笑,她的臉色又變得暖和了。
得到龍茗的恭維,最主要是見龍茗臉色好了,韋軍紅放下心或高興起來,“要是有酒就好了。”他說。
“沒有,”龍茗說,“有也不能喝,不讓你喝。昨天你醉成那樣,想想還害怕。”
“怕什么?”
龍茗說:“怕你醉過去,不再醒來。”
韋軍紅說:“在你的溫柔鄉里,我愿意永遠陶醉。”
“我看這菜,油放得太多了。”龍茗不看菜,看著韋軍紅光滑的嘴唇說。“你打算什么時候跟我談公事?”
韋軍紅眼睛一瞪,像是把事給忘了。他刨了幾口飯,吞咽下去,再喝了碗湯,然后放下筷子,說:“是這樣。林偉文利用你的學生販毒,不是你說的嗎。我報告給了局長。昨天為了戒毒學生的事,我跟局長急了,就把林偉文涉嫌販毒的事說漏了嘴。也不能說是說漏嘴,反正紙是包不住火的,是吧?局長很重視,說緊張也不為過。他任這一屆局長要期滿了,面臨提拔或連任,如果真有這樣的事,而又不查處的話,他升官和保官都難。所以布置我和我大隊長,進行偵查。目前偵查還是秘密進行。所以我就一個人來了,找你。請你把所知道的情況,告訴我。”
龍茗也放下了碗筷,她看著整段話都為局長著想的韋軍紅,“你說你準備立個功,指的也是這件事嗎?”
韋軍紅笑笑,“當然。我來靖林四年了,沒辦個什么像樣的案子,抓個牛販子,都讓他給跑了。那么,林偉文涉嫌販毒,是件大案要案,如果查實,我怎么也該立個功吧。”
“好吧,但愿我能幫助你立功。”龍茗說。她遞了張餐紙,給韋軍紅擦嘴。“不過從哪說起呢?我。你想知道什么?要不你直接問,我答。像你審我一樣。”
韋軍紅忙說:“我問可以,但聲明這不是審問。今非昔比,你現在是我的線人,相當于北京朝陽區市民,嘿嘿。”
“問吧。”
韋軍紅想了想,“第一個問題,你憑什么認定你的學生,被林偉文利用進行販毒?”
龍茗說:“很簡單,林偉文以勤工儉學為名,借用我的學生,課余時間為他干活。而為他干活的學生,大都染上了毒癮。我的學生都是未成年人,利用他們進行不法行為,容易掩人耳目,躲避懲罰。所以我認為,林偉文利用我的學生販毒。至少,他是利用毒品控制我的學生,為他非法牟利。”
“嗯,”韋軍紅點點頭,“那么,第二個問題,你的被利用販毒或進行不法行為的學生,能指認利用他們的人是林偉文嗎?”
龍茗搖搖頭:“直接接觸和管控他們的人,不是林偉文,但我知道幕后老板是他。出面的人是他手下。”
“怎么確定?”
“學生是林偉文開口跟我要的,我準的。”龍茗說,“我本以為勤工儉學是好事。沒想到,我的被帶出去的學生,沒多久,個個上課有氣無力,口吐白沫。開始我以為是病了,帶他們去醫院檢查,發現是吸毒導致。于是我懷疑我的學生是被利用去販毒。為此我找過林偉文,也警告過他,這點在我和他的電話短信記錄里,有見證的,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他死的前一周你們還見面。你短信和當面都警告過他。”韋軍紅說。他忽然發現龍茗臉部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什么過敏東西刺激一樣。他立即覺悟是什么刺激了她。“當然,林偉文的死,跟你警告他無關,也跟你與他見面無關。他是猝死,自然死,現在看來還是死有余辜。”
“說不定也有關呢?被罵死的不有的是嗎?《三國演義》里,王朗不是被諸葛亮罵死的嗎。警告人或罵人致死,該當何罪?何罪之有?治我罪好了,我服罪。”龍茗紅著臉說,她的確是敏感過度。
韋軍紅看著他喜愛的那張臉,瞬間扭曲,像是隨時都會粉碎的花朵,慌忙說:“好了,公事辦完了,到此結束。現在起我們聊別的,私聊。嘿嘿。”
“不聊了,沒什么可聊的了,”龍茗說,“既然你公事辦完了,你可以走了。走吧。”
韋軍紅說:“我不走。”
“早上我們可是說好了的,我們不要再見面。”
“是說好暫時不見面。”
“就暫時吧,那也才一天呀,不到一天。”
“可是一天對我來說,已經像一年一樣漫長。”
“賴皮。”
韋軍紅嘿嘿笑,還真是做出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他站起來,去東找西找,還真找來了一瓶酒,是本地的桂圓酒,可樂瓶裝的。她擰開瓶蓋,往兩個水杯里倒酒。龍茗說我不喝。韋軍紅遲鈍了一下,說我自己喝。他喝了一杯,又準備喝另一杯。龍茗把杯拉過來,說我還是喝吧。她把酒喝了。
兩人一杯對一杯,不久就把一瓶酒喝完了。龍茗又去找來一瓶,“咚!”往桌子上一擱。來,繼續!酒有的是,家長送的。她邊說邊倒酒,把兩個杯倒得滿滿的。因為酒倒得太滿,龍茗不想浪費,直接把嘴湊上去,銜著杯子啜。待酒啜下少許后,她便干脆把杯子銜起來,逐漸倒灌。韋軍紅看著龍茗像玩雜技一樣,口銜杯子,滾瓜爛熟、一滴不漏地把杯中酒吸進肚子里。
“你行嗎?”龍茗把杯放回原位后說。
目瞪口呆的韋軍紅搖搖頭。
“這叫空中加油。”龍茗說。她接著站起,去找來一個小杯和兩個雞蛋。她先把蛋放在一邊,給小杯倒上酒,然后把小杯往已有酒的杯子一放。小杯慢慢沉到水杯底部。她端起杯一飲而盡。“這叫潛水艇,”她說。話音剛落,兩個雞蛋已經在她手上了,像兩個保健球玩轉了幾下,然后往杯沿一敲,再一敲,只見被敲破的生雞蛋先后落入水杯中。她接著往水杯倒酒。兩個起伏的蛋黃泡在酒中,像游弋的水母。她端起杯子,將酒蛋一并吞下。整個過程一氣呵成。“這叫雪山飛狐。”她說。
“你在哪學的?”韋軍紅脫口而出。
龍茗臉忽然又繃緊了,“你管我在哪學的?我就是會喝酒。什么都會。我還會跳舞,鋼管舞,你信不信?”
韋軍紅不敢搖頭也不敢點頭。
龍茗已經起立,走向天井。她打開手機音樂,把手機放在窗沿,然后往晾衣的撐桿一站,毫不猶豫地跳了起來。
韋軍紅眼睜睜看著失控的龍茗,圍繞著撐桿,抓爬著撐桿,肆無忌憚地舞動。她朝他拋媚眼,又朝他翹臀。她把裙肩扒下一邊,又扒下一邊。半裸的她放浪形骸,在灑下的月光中,像一個魔女。
不知過了多久,龍茗終于停止不跳了。她朝依然定定坐著的韋軍紅走過來,說:“你怎么還不被嚇跑呀?”
韋軍紅說:“我為什么要跑?你又不吃我。”
“你都看見了,我并不是個好女人。我向你展示了我壞的一面。你接受不了了吧?”
韋軍紅說:“這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不就是能喝能跳嘛,證明你多才多藝。”
龍茗說:“韋軍紅,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韋軍紅說:“不明白。”
“好,那我明白告訴你,”龍茗說,“韋軍紅,我們在一起不合適,我們不是一類人,不般配。你還是走吧。離開我。”
“這哪跟哪呀?我不走。”
“你滾,”龍茗瞪著韋軍紅,“滾啊!”
龍茗的吼叫,像晴天霹靂,把韋軍紅嚇傻嚇怕了。他還真像個傻子或膽小鬼一樣,愚笨和怯懦地離開屋子,退出他走以后就只剩下龍茗一個人的學校。
他騎著現在已經記不起跟誰借的摩托車,在黑夜里行路。摩托車能射出弱小的光芒,他的腦子卻一片空白,心里一團漆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