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大自然最為恭敬的態度不是書寫,而是學習、沉默和驚異。但今天,學習、沉默和驚異顯然已經不夠用了。當今,物種滅絕的速度已經超過化石記錄的滅絕速度的1000倍,如果我們看到除了人類有很多動物都掙扎在死亡線上,許多植物都因為棲息地的喪失和人類的過度利用面臨著滅絕的危險,我們的后代只能通過書本和動植物園而不是通過大自然來辨認它們,那么,沉默和驚異便是不道德的行為。
不久前,牛津大學研究員查爾斯·福斯特為了探索人類能否穿越物種之間的界限,將自己變身為鹿、狐貍、獾、水獺等動物,體驗了一把“非人類”的生活。也就是說,在一段時間里,他像動物一樣生活在它們各自的區域里。例如,像鹿一樣生活在叢林中,嘗試取食灌木和地衣;像狐貍一樣深入倫敦最為黑暗和骯臟的角落,每天捕食老鼠并躲避被獵狗追捕……這段不尋常的生活讓他得出一個結論:人類的各種感官功能并沒有因為現代生活而受損和退化,我們仍舊能夠在自然狀態下生存,我們仍然是動物。
作為動物中的一種,用所謂的文明將自己異化的一種高等動物,我們卻沒有善待我們的動物同伴;或者說,多少年來,我們以發展高度文明和提高自身的生活質量為借口,驅逐、虐待、獵殺了地球上的大部分動物。因為環境破壞等原因,50年來,在IUCN(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紅色名錄評估的73686個物種中,有22103個物種受到了滅絕威脅(2014年數據),而已經滅絕和消失的物種數量與速度都既大且快。以中國為例,近100年滅絕了的動物,有記錄的就有新疆虎、中國犀牛、亞洲獵豹、高鼻羚羊、臺灣云豹、滇池蠑螈、中國豚鹿。目前瀕臨滅絕的動物名單也非常長:糜鹿、華南虎、雪豹、揚子鱷、白鰭豚、大熊貓、黑犀牛、指猴、絨毛蛛猴、滇金絲猴、野金絲猴、白眉長臂猴、藏羚羊、東北虎、朱鹮、亞洲象……好在后一份名單中,多數動物已由國家和一些國際NGO(非政府組織)建立了專門的保護區。與其他發達國家一樣,我們已經意識到如果不對它們加以善待和保護,它們即將離我們遠去,并且一去不回頭——人類不可能像科幻片中所描述的那樣,孤孤單單地靠人造物和意志生活,沒有其他動物和植物相伴,人類也命數將盡。大自然在創世的時候,是本著一種節約、節省而不是浪費和揮霍在創造生命,因為地球只有這么大,地球上的每一種材料、每一個化學元素、每一個物種都必須能夠彼此利用、彼此制約、彼此相生、彼此相伴。至于具體到每個物種本身,也都有其獨特的生物配方,每一個生命消失了都不可逆轉、不可重生,至少在我們的基因工程還沒有完善到可以將一個滅絕的物種復制出來之前。
這些年來,在物種保護方面,我們自然也經歷了很多的悲喜劇。悲劇比比皆是——有些物種因為發現晚了,等我們援軍到達時,它們已經撒手人寰,例如白鰭豚、華南虎、斑鱉等。作為本系列叢書中的中華鱘的親戚白鰭豚,就由于長江過于繁密的航運、漁業的延伸和江水水體的污染,2006年被迫宣告功能性滅絕。
對于中國兩大水系之一的長江來說,白鰭豚的消失是一個非常危急和可怕的警報,因為緊隨而來要消失的就可能是江豚、中華鱘、白鱘、揚子鱷等,這些古老的居民很多幾乎與恐龍一樣年長,它們歷經了這個星球這么多的變故都挺下來了,唯獨可能逃不過人類的“毒手”……而一旦江河里沒有了活物,江河便也不成其為江河了。喜劇不多,但也有幾個。例如,由于得力的保護,藏羚羊等幾近滅絕的瀕危動物如今已生機再現,它們的種群數量目前已經恢復到一個健康的指數上。
為了讓它們能夠安全繁殖,青海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這些年每年四五月都在它們的產房派人日夜看守,還組織了大批志愿者來可可西里做一些外圍的環境看護工作。《可可西里,因為藏羚羊在那里》的作者楊剛,就是幾度進出可可西里的志愿者之一。朱鹮也一樣,一度在日本滅絕的“神鳥”,1981年有幸在我國陜西洋縣找到了最后7只“種鳥”,經過環保人士和當地民眾的悉心搶救和看護,如今這幾只“種鳥”的后代已經遍布中日兩國。當然也有悲喜劇,例如亞洲象的命運就很難讓人去定義它的處境。在過去,亞洲象通常被東南亞諸國和我國云南一帶馴化為坐騎和家丁;當伐木場興起時,大象變身為搬運工,每天穿梭在叢林里拉木頭;后來,由于森林的過度砍伐,伐木業蕭條,這些大象又轉行至大象學校成為“風光”的演員……繁重的體力勞動暫時告一段落,看似它的命運在好轉,但它的“職業”變遷背后隱含的卻是一個危險而不堪的現狀:大樹被毀,生態告急,叢林不再。十數年來,云南攝影師王藝忠一直用鏡頭關注著這些人類伙伴的悲喜劇,或者說,悲劇。王藝忠的視頻作品《象奴》曾在多個電視臺和網站熱播,本系列叢書中記錄大象命運的《拉木頭的大象》就是《象奴》一部分章節的情節。
作為一名自然保護者,與我的那些國際同行一樣,我慣于將自然看作一個我們無法擺脫的法則的提醒者,這個法則就是吞噬、毀滅和受苦。在過去,吞噬、毀滅和受苦發生在動物之間,如今更多的是發生在我們與動物之間,但我們施加在動物身上的,自然肯定會毫無保留地回饋給我們。因為人類沒法孤零零地生活在地球上,我們不僅要善待自己,更要善待其他生物,為你、為我、為他,更是為了一個生機勃勃的人與自然和諧的地球。
朱春全
匡海鷗,全國知名養蜂專家,云南農業大學東方蜜蜂研究所研究員,任中國養蜂學會蜜蜂生物學委員會副主任等職。參與編撰或主編多部著作及近50篇論文。
楊劍坤,《中國周刊》主編,致力于生態報道,拍攝了大量動植物照片,形象生動,視角獨特。
2015年的初春,滇西北高原的氣溫還沒有升起來,特別是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更是感覺到冷,對面遠處響鼓箐山頂上還積著不少的白雪。早上10點過了,小五家的火塘里橘紅的火焰跳躍著舔著漆黑的茶壺,剛放進去的兩根木柴噼里啪啦地叫著,時不時還跳出幾點小火星。蜜蜂哥半盤著腿坐在火塘邊,喝著香濃的酥油茶,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小五一家人說著些家常話,順便談著蜂場全年的發展計劃和今年養蜂技術扶持的任務怎樣落實,現在看起來天氣也不是很好,溫度一直都起不來。說著說著蜜蜂哥的眼神開始有些迷離恍惚起來,腦袋里盡是前幾天和有大師兄之稱的余新華在閑談之中說的一個消息,在響鼓箐滇金絲猴國家公園里,滇金絲猴又添了幾個小寶寶,說是相當的可愛。唉,經常去在響鼓箐養蜂的大徒弟蜂場,只拍過一次滇金絲猴,這次要去好好看看可愛的滇金絲猴寶寶,想想寶寶的萌樣,拍得好的話,朋友圈肯定要被刷屏到爆。“師傅,你在笑什么?”小五的聲音打斷了蜜蜂哥的思緒。看著小五奇怪的表情,蜜蜂哥按住想去照鏡子看看自己會是什么樣表情的念頭,習慣性地動了動臉部的肌肉。“沒什么。過幾天又要去響鼓箐蜂場看看,最好是滇金絲猴觀察點就在蜂場的時候,隨便看看小猴子。”蜜蜂哥隨口說道。“哦,一會兒我給大師兄打電話讓他落實,不然白跑一趟。”小五邊答著邊拿著手機出了門。不一會小五進到房間里說道:“剛才我打給大師兄,他聽說一個滇金絲猴寶寶被養的喜馬拉雅蜂蟄死了。”“啊!”蜜蜂哥不由得叫了一聲,說道:“應該不會吧,只聽說滇金絲猴弄蜜蜂的,沒有聽說蜜蜂把滇金絲猴蟄死的,這消息可靠不?具體情況是怎樣的?滇金絲猴可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是國寶哦。”“我都讓他去問清楚。”小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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